第六十七章 青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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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洛阳宫。武后临朝称制之后，决心锐意改革，使万象更新！她召来麟台监、检校太子左卫率武承嗣，说：“朝局有变，天下不稳，朕已经培养了你十年了，现在该出来冲锋陷阵了！”</p>

武承嗣拱手道：“臣唯太后马首是瞻，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臣本在流所，起家以来，朝扈金舆而陪玉辇，夕攀紫极而谒丹宫，山河带砺，茅土封疆，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太后所赐！”</p>

武后点点头，称赞他懂事，改任他为春官尚书，负责礼制方面的改革。</p>

九月六日，改元光宅，改东都为神都，紫微宫改称太初宫，旗帜都从金色,八品以下，穿青色官服者改穿碧色官服。</p>

又改尚书省及诸司官名，中书省改为凤阁，门下省改为鸾台，尚书省改为文昌台，中书令改为内史，侍中改为纳言，左、右仆射改为文昌左、右相，六曹为天、地、四时六官，御史台改为左肃政台，增置右肃政台；其余省、寺、监、率之名，都予以更改。</p>

此年武后一口气改了三个年号，真是一朝权在手，年号看心情！又仗着自己是改名造字达人，不停地改换各种名称，搞得左右史、女史啥都记不住，特别是年纪大的老臣，提到官府官名都是一脸懵逼呀！</p>

裴炎见自己的新主子李旦被撇到一边安静养神，太后亲自跳出来治国理政，牝鸡司晨，自称为朕，而不是哀家或者眇身，等于强压着他称臣，拜倒在石榴裙下，侍奉一个女人为主子！</p>

对于自孔子以来就歧视女人的封建道德人士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裴炎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开始和武后闹别扭了！</p>

太初宫武成殿，春官尚书武承嗣出列启奏：“皇太后代李家操持国事几十载，勤劳为国，功高盖世，臣恳请太后追王武氏祖先，立武氏七庙！”</p>

武太后在紫帘后表示同意。这次武承嗣扮演的是当年礼部尚书许敬宗的角色，事先已经和太后密谋筹划好了，再上来表演。</p>

作为礼制捍卫者，内史裴炎当仁不让地出列反对：“大唐是高祖、太宗的天下，传给高宗已历三代，太后母仪天下，应当示天下以至公，不可私尊武氏亲人。难道不见汉朝吕后的失败吗？”</p>

武太后对此早有思想准备，回答：“吕后以权委托给活着的人，所以失败。朕只是想追尊故人，又能伤害谁？”</p>

裴炎对：“凡事应当防微杜渐，不可助长私心。”武太后听不进去。</p>

这裴炎还不知道太后的厉害，太后有驾驭烈马的三件宝贝：一是铁鞭，二是铁挝，三是匕首。如果他知道了，恐怕不敢如此唐突和放肆！</p>

二十一日，武后不顾裴炎的反对，在武承嗣的主持下，追尊自己的五代祖武克己为鲁靖公，妣为夫人；高祖武居常为太尉、北平恭肃王，曾祖武俭为太尉、金城义康王，祖父武华为太原安成王，父亲武士矱为魏忠孝王；祖妣都为妃。又派人到并州文水县修建五代祖先的祠堂。</p>

裴炎见自己在朝堂失势，十分不满。这时，外甥薛仲璋向裴炎打了一个报告，说是老朋友魏思温邀请他南下扬州巡察，请阿舅批准！还附送一封英国公李敬业的亲笔信。</p>

裴炎展开李敬业的亲笔信一看，上面写了很多溢美之词，都是夸奖他的，最后表示只要裴炎反对武后，李敬业愿意奉他为主！</p>

裴炎大喜，自己正为如何反抗武后而发愁，这一下凭空多了一支外援。裴炎拿着信手舞足蹈，忽然看见信的反面还写着一行字。</p>

拿住信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首童谣：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p>

裴炎反复默念了几次，半懂不懂。这时，仆从进来报告，说是他的好朋友纳言刘齐贤邀请他到清风楼赴宴。</p>

裴炎收起密信，走出政事堂，走出宫门外，乘坐马车经过星津桥，到位于洛阳南市的清风楼赴宴。</p>

经过择善坊时，突然听到一群儿童正在反复唱童谣：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裴炎心中悚然一惊。</p>

到达清风楼后，发现凤阁侍郎胡元范也在场。几位好朋友一边喝着秋清酒，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裴炎故意说起刚才在跑边听到儿童们唱的童谣。</p>

刘齐贤眉头一皱，思考片刻，说：“恭喜裴公啊，这首童谣是说阁下将会登基呀！一片火，两片火，不是个炎字吗？绯衣自然是裴字了！小儿表示子字，当殿坐，表示登上隆基嘛！合起来不就表示裴炎裴子隆吗？哈哈。”</p>

裴炎吓得伸出手指，嘘了一声，说：“小声点，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呀！”</p>

胡元范呵呵笑道：“咱们这儿是包厢，隔音效果棒棒哒，说什么都无妨，没有什么人会听到去告密的！”</p>

刘齐贤也笑道：“胡公说得对呀，在这儿大吵大闹外面也听不见。我听说这童谣一般都是非常灵验的，看来咱们跟裴公交朋友是交对了！哈哈。”</p>

裴炎手捋髭须，冷静地说：“咱们的对手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她从显庆年间就开始执政，染指朝政多年，不可掉以轻心呐！”</p>

胡元范喝下一盏秋清酒，说：“内部消息，武后最近想去龙门石窟奉先寺，为卢舍那佛坐像敬香！然后到龙门香山寺望春宫休息。”</p>

裴炎大喜道：“此话当真？如果是真的，咱们可以联络左威卫大将军程务挺，借这个机会将武后武力扣押起来！然后还政李旦，立下不世之功啊！”</p>

胡元范说：“我常在御前行走，岂能有假？”于是三人一起商讨龙门劫持计划。不料连续几天，天气都是阴转小雨，武后取消了出行计划。</p>

在追尊武氏祖先，立五代祖先的祠堂后，武后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又和武承嗣、武三思私下密谋策划除掉李唐宗室。</p>

武成殿上，武承嗣按计划又奏道：“高祖之子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位尊望重、骄横跋扈，难以控制，很有可能割据一方，伺机谋反，臣请诛杀他们，以防微杜渐。”</p>

大臣刘祎之、韦思谦等一听这个杀气腾腾的话，都吓得钳口莫敢言。</p>

只有内史裴炎出列争辩，说：“臣听说韩王和鲁王兄弟善音律、好学问、工草隶、有美誉，老实本分，十分友爱，只要没有受到威逼，绝不会谋反！皇太后履行过庙见大礼，是李家的娘娘，怎么能容忍陷害李唐宗室的人呢？”</p>

武后很不高兴，说：“裴相公，你已经跟朕貌合神离了！”右卫将军武三思威胁说：“裴公，识时务者为俊杰，仆劝公认清形势，选择立场，不要把太后对公的容忍，当成公蹬鼻子上脸的资本！”</p>

裴炎很愤怒，但他知道二武肯定是受了武后的指使才敢这样顶撞他，所以隐忍不发。回到府邸后，裴炎写了一封信给李敬业，密封后交给书僮方金元。</p>

方金元收过密信，将它小心地放在胸前的袍衫内，缝制起来。裴炎叮嘱他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能出差错，然后看着他骑马南下，急驰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