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本会说话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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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芙格兰睡在野地里思考人生，天蓝云白，鸟语花香，屎壳郎推着祖传的宝贝从她脸边经过，它沧桑的面孔和弯曲的背不由得让女孩严肃沉思。</p>

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p>

这是一个非常哲学的问题，埃芙格兰目光短浅，涉世未深，自然想不出这么深奥的问题，多少能人异士穷极一生，尚求不出终极的所在，她何德何能？</p>

一小时前她从这里醒过来，记忆停留在轻飘飘的梦里，她趴在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绒毯上，比体温略低的温度让滚烫的身体舒适无比，埃芙格兰觉得自己在天上飞，细密温柔的雨点落在脸上，流进嘴里，从舌尖泛起甘甜。</p>

而后她被一只苍蝇吵醒了。</p>

一只在耳边嗡嗡不停，无论怎么拍打都驱赶不走，还用翅膀扇自己的，“苍蝇”。</p>

女孩努力抬起眼皮，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档牛皮纸封，紧紧贴着她的脸，鼻尖能嗅到沉淀许久的草木气息，埃芙格兰伸手挥开，书封骤然飞起，露出其上硕大的烫金字体。</p>

“大陆百科全书。”</p>

那本书骄傲地说。</p>

“我是世界上最全知的生物——除了神以外。”</p>

女孩眨着眼，她的迷惑从双耳里飞出来，在头顶聚集成一个大大的问号。</p>

一本会说话的书？</p>

她尚不辉煌的人生虽然短暂，但就阅读这一工作却不在少数，无论是狐假虎威，借自己下落不明老爹的身份卡溜进皇家图书馆翻阅文献，或是装怪卖巧，在乡下酒馆里读一架子的奇闻异志，埃芙格兰见识过的书都不在少数，若是以美人来论，环肥燕瘦，群芳如云，无论是纸质还是阵留，埃芙格兰不说自己阅尽天下一览无余，还是有那么些小小的自信的。</p>

所以她当然固执且常识性的明白，全知，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学者，可以用来形容历史，可以用来形容信仰，以上用法里它都是夸张的形容词，用于提高主体自身的贴金程度。</p>

它唯独不可安在一本拥有容量上限的书上。</p>

埃芙格兰与那聒噪的家伙对视三秒，女孩果断翻了个身，权当自己还在做梦。</p>

她被来自腹部的猛烈撞击彻底叫醒，痛得蜷缩着身子直抽气，好一会儿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颤的呻吟。</p>

女孩气急败坏，盘腿坐起，思考着是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苍蝇一把火烧了还是扔进医用消化液里泡个几星期。</p>

百科全书精神一震，见埃芙格兰总算是肯听人说话的样子了，围绕着少女转了一圈又一圈，念念叨叨得活似皇城里那个半边身子埋进土的御用导师。</p>

导师视埃芙格兰为洪水猛兽，看着她的脸就能气到昏厥，每逢玛姬招她名义慰问英烈后代实则下午茶偷懒聊天，老人家都能跟在她背后大谈一路的淑女规范和贵族守则，直讲到埃芙格兰在他面前自惭形遂痛改前非，回家后对着镜子做上百八十个鬼脸。</p>

总言而之，这还未到达叛逆期的姑娘简直恨死了有人对她说教，她爹当年多嘴一句挑食的毛病，手腕都能被她咬出一排血印子，何况旁人算哪根葱？</p>

从下巴低落的水滴掉在手背，溅起小小的水花，埃芙格兰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脸，她自以为濒临死亡三次，不说习惯了疼痛，倒也不至于被一本书撞到大哭，更何况自己半边衣服都是水迹，一侧的袖子仿佛刚刚从浴缸里捞出来，她啜了口手指，甜的。</p>

是梦中的雨。</p>

女孩随手抓住喋喋不休的书，极不尊重其光鲜亮丽的名号，抖落两下，见其中没夹着什么东西，径直翻开书页。</p>

书娇羞道：“猴急什么嘛，死鬼，这么想和人家深入交流？”</p>

埃芙格兰一阵恶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