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红珠破，玉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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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p>

棹兰斋里，秋灯耿耿余夜长。</p>

沐浴卸妆罢，苏媺半仰在紫燕流云美人榻上，释香拿了帕子轻轻为她绞着头发。</p>

秀姀正细细打量着赤金八宝璎珞圈上的珍珠玉石。</p>

“不错，确实是昭惠太后凤冠上的料子。这是夜明珠捐出去以后，才镶了这老鸽血的红宝石代替的。”</p>

她小心地将项圈放下，叹道：“当年，奴婢远远瞧过一眼，那凤冠上的料子，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最难得的是，能集齐那么多件。可惜，后来散失了不少，能留下这些，也算是……”</p>

她的语声随着苏媺越来越冷凝的神色而变得低缓。</p>

鸽血樱桃躺在苏媺雪白的掌心里，折出流水一般的光泽。</p>

她并指紧握，从沁凉到温意，那鲜血一样的红色仿佛渗染开来，灼热地合入她的血脉，汩汩地浸入身上每一处肌理。</p>

苏媺疲惫地合了合眼睫，再睁开时，眸中已一片清明。</p>

“不过是些死物罢了！”</p>

她声音冷如玉石：“今日，这鸽血樱桃能物归原主，他朝，山海形胜也必有复归旧主之时。”</p>

秀姀面上堆笑：“小姐有如此恒心，何愁大事不成？”</p>

她将项圈收进菱花镜旁的妆盒里，殷切道：“既然小姐喜欢，这几日都戴这个吧，何况，是太妃当众赏的。”</p>

苏媺不在意地摆摆手。</p>

她摘下薄透的灯罩，拿起炕几上的牛角錾银小剪，剪下了一截黢黑的烛芯，扑烁的火苗儿又安安稳稳地燃起来。</p>

宫中人心多变、千头万绪，只有洞幽烛远，才能窥见事情的先兆。</p>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盅精心烹调的川贝冰糖蒸梨。</p>

虽然果肉绵软、甘甜生津，却像一段听上去很美、情韵却流于表面的琴音，总有令人遗憾的不足。</p>

因为，那不是蜜酥白梨！</p>

蜜酥白，因甜如槐蜜、酥若酡乳、肉似白玉而得名。</p>

它的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只在衢州高原一带有产，那里阳光充裕，但昼夜温差极大，人称“昼如朔漠、夜如寒窖”。</p>

而且，蜜酥白的结果量很低，每年所产的果子都要作为贡品，进献于宫中。</p>

这果子娇气得如三月婴孩儿。</p>

即使一路精心看护，到达京城时，往往十去三四，比之唐朝时“一骑红尘，千里传送”的涪州荔枝，也不遑多让。</p>

宫中人皆爱此梨。</p>

景元帝在每年蜜酥白进贡之时，几乎日日命御厨以此物入菜。</p>

而川贝冰糖蒸梨，也要以蜜酥白做主料，才能做到“甜入心、酥入骨”。</p>

但今日万福宫用的，却是普通的浔阳贡梨……</p>

门“吱呀”一声轻响，檀墨端了个细竹茶盘走进来。</p>

看苏媺望着灯烛出神，她不由嗔道：“小姐今日乏得很，这会儿好容易空一空，又在想什么？”</p>

苏媺接过她手上的安神茶，递给她一个安抚的浅笑。</p>

“那日在凤藻宫，我恍惚听珠兰提了一句，说贵妃给灵阊留了上好的蜜酥白。算日子，确实是蜜酥白进贡的时候，可万福宫和宣颐宫都没有，那凤藻宫的蜜酥白是哪儿来的？”</p>

听了苏媺的话，檀墨几人都是一愣。</p>

释香恍然回神，她努力思索半晌，有些迟疑地开了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