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雪亭遇，道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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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年末，大齐朝廷诸部各司皆加紧处置积务，以求在一年辛苦之后，能有一个吉利平顺的收尾。</p>

前朝的刀光剑影、后宫的酸风醋雨，都像是暂且蛰伏的蛩鸣，随着凛凛寒冬的到来，沉寂下去。</p>

冬至前几日，后宫忽然传出一个好消息：长春宫的薛宝林已有近两个月身孕。</p>

景元帝闻听大喜，立刻下旨擢升薛氏为侧五品才人，赐下不少珠玉首饰和滋养补品，还一连数日都宿在了薛宝林处。</p>

过去一年，先是出巡西北、一去数月，等回到京城，又接连发生十洲春命案、衢州军粮失窃案，景元帝要么长途征尘、辗转疲惫，要么郁火难消、心情抑抑。</p>

在旧年终了、新岁来临之时，他实在需要一些好消息，给这座沉寂和焦灼了许久的皇城带来一点儿喜气。</p>

冬至这一日，大雪漫天，一片片似万花摇落、绕空飞舞，皇宫的金瓦朱栏、铺地花树皆囤上一层厚厚的积雪。</p>

如此冻煞人的天气，苏媺只愿窝在棹兰斋里，偎着红泥小火炉，读一卷《碧鸡漫志》。</p>

可惜，冬至大如年，今日宫中有贺冬节宴，午后还要到金钲阁听戏。</p>

未时三刻，御花园的碧螺亭里，苏媺正伸出手，去拂那雕花栏杆上的皑皑凉雪。</p>

释香忙把她冰冷的手指拢在手心里，使劲呵着热气。</p>

“小姐又淘气了！倘若冻病了，奴婢又得挨檀墨一顿好训，她现在越发像个老太太，唠叨得很！”</p>

苏媺怡然而笑，由着释香给自己暖手。</p>

她遥遥听着远处传来管弦锣鼓的铿锵之声，呼吸间清气盈鼻、神明气爽，只觉得在这碧螺亭里吹冷风，也比在暖煦如春的金钲阁里听戏，要自在许多。</p>

无怪乎方才在金钲阁，曦华想来也无聊至极，带了花照和叶萦偷偷溜出去耍，又叫人留话给苏媺，只道“碧螺亭见”，却一半天不见踪影。</p>

她正想着，释香忽地手下一顿，悄声道：“小姐，是瀛云王！”</p>

苏媺一怔，随即倩然转身，温婉和悦地俯身施礼：“臣女给王爷请安，王爷安泰！”</p>

一身宝蓝色戗金鳌纹大氅的弘琛信步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笑眯眯、一脸机灵的小内侍怀喜。</p>

弘琛颔首，示意苏媺免礼：“雪下得这样紧，苏小姐站在这亭里做什么？”</p>

“曦华去鸣禽轩更衣，吩咐臣女在此等她。”</p>

弘琛展眉一笑：“端阳回永昶宫去取新作的《晴园快雪图》，也叫本王在此等他。这俩人倒是心意相通，只苦了我们，这亭子四面临风的，也没个遮蔽处。”</p>

苏媺颔首，心中却一阵窃笑：金钲阁里，那一张张曲意逢迎、笑得好似马勺花脸的面孔，让人看了实在不爽。想必，端阳与曦华一样，也不拘寻个什么借口，溜出来透透风吧！</p>

只是寥寥几句之后，二人竟再无话可说，不由都默然起来。</p>

苏媺百无聊赖，卷着手中浅碧色绣湘妃竹的帕子，扭头去看碧螺亭前的皎皎梅雪。</p>

此时，东边沉云暝暝，但西天初霁，阳光从薄霭中漫出，映在一片粉妆银砌的景深里，眼前端的是梅花可意、娇雪缠绵。</p>

苏媺摆出一副怡然闲闲、专心赏景的样子，但在这小小一方亭中，身旁站着一男子，总有些不自在，欲闲聊几句，却又脑中空空。</p>

她虽不是口吐莲花、八面玲珑的性子，但这般窘迫也算少有，竟让她有些新奇起来。</p>

弘琛则转头朝向另一边，对着檐廊下一挂挂晶莹透亮的冰凌，聚精会神地看起来。</p>

他自然觉察得到，苏媺一向对他敬而远之，对此，他心中亦是不解。</p>

照端阳所说，苏媺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女孩，自不会为了重阳节那一点小过节耿耿于怀。</p>

只是，除此之外，自己也没有别的地方得罪过她吧？</p>

二人像彩画木偶一般立在亭中，直等得小宫人把亭前水纹铺地上的积雪扫了又落、落了又扫，曦华和端阳竟无一人前来。</p>

苏媺不禁蹙眉：今日，金钲阁里嫔妃齐聚、十分热闹，一时不归也不会引人注意，但总不好离席太久。</p>

她一边思忖，一边偷偷拿眼角余光去瞄弘琛。</p>

不料，弘琛也正悄悄看过来，二人眼神一撞，都不免尴尬，想了一想，又都好笑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