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失芥子，知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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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座小山头……偏那位王爷是个眼尖的！”</p>

棹兰斋里，朝欢扯着《大齐十道图》的一角，小声咕哝着。</p>

复州在山南道最南端，森森密林与重重山峦之间，蜿蜒曲折的秀水河潺湲而下，那水道尽头，确有一座山形标志，小如芥子，极易被忽略。</p>

“佛经上说：‘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果然不假！”苏媺看着那个小小的标识，笑着道：“这真是成也黄芽，败也黄芽了！如此方寸之地，瀛云王也能注意到，看来，那复州刺史果然与他有私交。”</p>

朝欢和夕安见苏媺脸上并无不快，不由十分诧异：十日前，小姐还为尤钊之事忧心忡忡，此番计划落空，小姐怎的反倒不着急了？</p>

苏媺推窗朝外望去，越过宫苑里一道枝叶交映、浓花溢香的蔷薇花墙，和鸿雁南飞琉璃照壁的一角，可以看见宣颐宫轩然敞开的朱漆大门。</p>

那一日与瀛云王初见，他穿着一件浅紫色银线暗绣青山飞云直??2??4，就那么施施然地走进来。两年西北之行，令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多了几分锋芒锐气，行动间，磊落飒然。</p>

此后数次接触，虽有种种不快，但苏媺心知，这位二皇子固然机敏过人，却并非心计深沉之人，能与端阳、曦华交好，也是因为彼此心性相投，但更多了解却是谈不上了。</p>

但世间之事，在起承转合之间，都渗透着人性的百转千回，种种走向，亦是心之所向。</p>

“是我太性急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端看瀛云王入职兵部后的表现，便可知，他绝非心性简单的人，只‘沉稳’二字，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我却小看了他，贸然出手，被人家打回来，确是再正常不过了，幸好他在明、我在暗……”</p>

苏媺声线淡然，却杂着一丝隐隐的兴奋，许是宫中长日漫漫，终是有些无聊了。</p>

她想起那年，侒王兄长瞒着夫子，偷偷地带她进入了姑射山深处，迎头碰到一只赤黄环眼的小豹，不知怎的落了单，正卧在高冈下的茂草里，上身伏地，趴在两只小爪子上，咻咻地哈气，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p>

“可惜，我在南地只呆了一年，日后若能故地重游，当是一大快事……”苏媺望着窗外的一角碧空，低喃道。</p>

夕安跟朝欢对视一眼，有些诧异地道：“小姐怎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南地荒僻多瘴，本就不是小姐该去的地方！”</p>

朝欢也极不赞同：“那时候，若非夫子和老爷拦着，侒王爷就把小姐一直留在南地了。小姐吃的苦够多了，咱们就算一直呆在姑射山，也比南地强百倍！”</p>

“你们错了，万里山河、千古九州，皆有可行、可赏之处，端看握在何人手中！”</p>

苏媺眸底蓦地闪过一丝寒光，转回身问朝欢：“尤钊在西北，可是一切如常？”</p>

尤钊上次随御驾进京，原是上峰卖了瀛云王面子，假意命他前往户部催促粮饷，实际却是借了这个由头暂留京城，伺机调往南地，后来，事情进展不顺，他只得先返回西北。</p>

朝欢点头，又挤挤眼睛：“小姐可知，那么重要的军图，尤钊是让谁送到京城来，又亲自送到瀛云王手上的？”</p>

苏媺微微一笑：“是那位尤姑娘？”</p>

朝欢撇撇嘴：“可不是！一个女儿家，再怎么喜欢，也该矜持些，可见小家子出身，真是个缺教养的！”</p>

苏媺不以为意，从荷叶式高足盏里拈起一粒水晶葡萄放入口中，一股甜中微酸的浓酽汁水在唇齿间浸漫开来。</p>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这位尤姑娘，瀛云王把她安置在何处了？”</p>

“仿佛是……卞大师府上！”</p>

苏媺一愣：“‘京西琴老’卞知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