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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唯一的弟子,按理说我们之间的交集并不会太少,可实际上,除了必要的授课之外,我很少见到先生。”顾怜回忆。</p>
云薇咽下嘴中的食物,抬眸问:“何故如此?”</p>
“小时候,我常随着阿爹出门游历,后来,我又在青龙院任职。青龙院的院守大人三天两头就要打发我出远门,这一来一回,办事的时间少则半月,多则半年。送魂日正值青龙院差事最忙的一段日子,院守大人死活不肯让我过得清闲,我去见先生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就算找机会去了,先生也都在忙着检查我课业。”</p>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时间闲扯些其他的。</p>
云薇喝下一口汤:“你当初是怎么想到拜他为师的?”</p>
顾小少爷的家世不凡,要什么样的先生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是这样一个一名不值的穷先生。而且,这位先生气性也不好。</p>
“这就涉及到了我小时候的事了。”顾怜热情地同云薇分享着自己的童年之事,“其实最开始我的先生也不是他。那是一位在国子监的大儒,要说学识,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授课的方式太枯燥了,而且没什么实用性,讲得大都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p>
“我又不愿意当文臣,他非要我学做那些空洞又无意义的文章,歌功颂德,虚不虚伪。而且我是妖怪啊,我有什么必要去称颂人类?我们妖界的十方大佬,哪一个不比上头那位人类值得夸赞。”</p>
“那天我趁着上课前的时候,跟我阿姐在院子里踢毽子,他便说我没有规矩,净干些上不得大雅之堂的事儿。我一生气,就把毽子踢到了他的脑门上,给他脑门砸青了。阿姐本想拉着我和他赔礼道歉,他却连我阿姐一起责骂,我哪肯啊,我就怼他。后来他被气走了,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往外一传,就没人敢教我了。”</p>
顾怜义愤填膺的想着,他哪里做错了呢?明明就是那个先生有问题。踢毽子怎么了,那么好玩的游戏,为什么他就不能玩?骂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能骂阿姐?要是他家阿姐护起短来,别说是脑门被砸青,估计那老先生能坚持自己走出顾府大门都是好的。</p>
云薇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p>
顾怜被惊艳住了,隔了一会儿,才记起自己还在说话:“没人管束自然是好的。我那段时间玩疯了,大晚上跑去城郊赛马,沿途就见到了提着破灯笼正上山的先生。我问他这是去干什么,他就说要去山顶找灵感。我好奇啊,就跟着他,结果他在半山腰停了下来,对着一块破石头看起来没完没了。讲道理,那真的就是块破石头,烂大街的那种,可他跟我说这叫人生处处有美景。”</p>
“我一听,这穷书生了不得,当场就决定拜他为师。”顾怜伸了四根手指出来,“你都不知道,我的拜师礼,他狮子大开口地要了四幅绝品的画作。好在那时我不差钱,千辛万苦地把拜师礼给凑齐了。可是我现在都在怀疑,那时候的先生八成已经被穷疯了。”</p>
说着如此玩笑话,顾怜眼中却依旧是对先生的尊敬,似乎与先生的交集,都是值得他去回味的曾经。如同美酒,经历过岁月的沉淀,历久弥香。然而美酒,往往都是辛辣的,刺激着喉咙,愉悦中又带给人痛苦。可顾怜好像并不怕,反而像乐在其中一般。</p>
云薇对此不做任何评价,看着顾怜一脸幸福的吃着糖醋鱼,她的胃口也好了一些,她夹了一筷子酱牛肉,慢吞吞地咀嚼起来。</p>
傍晚的时候,这场雨停了。</p>
顾怜咋咋呼呼地在院子里面喊:“云儿,你快看,有彩虹!”</p>
云薇正歇着酸胀的眼睛,经不住顾怜的一再邀请,走到外面看向天际的那一道颜色极浅的,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的,彩虹。</p>
一道彩虹而已,竟然能把他兴奋成这个样子?</p>
是不是把他憋得太狠了?</p>
“顾怜。”云薇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栏杆旁唤他,在少年郎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问道,“想去听曲儿吗?”</p>
顾怜跟着云薇进入烟雨阁之时,他脑子还是很懵的。在少年郎的心里,云薇是不可能主动踏足这种热闹非凡的场所的,可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入目便是一众推杯换盏的公子哥们,不少闺阁小姐们也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嗑瓜子,简直就像一场盛大的晚宴。</p>
台子上的舞姬轻纱曼妙,比醉红阁的姑娘都魅惑。</p>
顾怜已经看到很多混在人群中的妖神色痴迷的看着她们了。</p>
什么时候,人类的舞姬竟是要比小妖精还懂得勾魂夺魄之法了?</p>
一些小夫妻亦或是小情人成双成对的在打情骂俏,而另一些大胆的姑娘们看到顾怜时,眼睛一亮,想尽办法和顾怜有所接触。</p>
顾怜第一次还能扶稳了一位小姑娘,第二次也能本着君子风度帮上一把,可第三次,第四次……顾怜已经看透了这群小姑娘们的来意,于是在下一位小姑娘撞上来之前,他躲到了云薇身后。</p>
小姑娘被云薇的冷脸成功的劝退。</p>
顾怜心有余悸地和云薇咬耳朵:“云儿啊,我们可以拥有雅座吗?”</p>
他怕在外面坐着,今夜就要光荣挺尸在这里了。</p>
但是这里的雅间似乎全都被占满了。</p>
“可以。”云薇找到了管事。</p>
然后顾怜就亲眼看到了什么叫有钱人的快乐。</p>
云薇直接开出了五倍的价,从烟雨阁劝退了一位小公子。</p>
这个世上没什么是金钱做不到的。如果有,那一定是你给的钱不够多。少年郎顾怜领悟到了这么一个残忍而又骨感的真谛。</p>
雅间内,云薇要了一壶龙井,又给顾怜点了些小吃。</p>
顾怜进了雅间才稍微活跃了一些,精神头上来了,从开着的窗户往外巴望着,他眼中都是惊奇和赞叹,就跟几辈子没出过大门,不食人间欢愉的苦行僧乍来到此地一般,十分的好问。</p>
云薇选择性的回应着顾怜的问题,自顾自端坐在一旁斟茶,要说热闹,她能想到的最适合的地方,也就是西城的烟雨阁了。</p>
“云儿,你们这里的歌楼和我们那里的不一样唉。那些姑娘们穿得也太暴露了吧,她们不冷嘛。”顾怜只看一眼就觉得挺冷的。</p>
果然为了生存,大家都挺不容易啊。</p>
顾怜闻到茶香立刻美滋滋地坐到了云薇身边。</p>
云薇今日穿了一件浅碧色的广袖长纱裙,衣襟开口有些高,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跟外面的舞姬俨然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此时她坐在这里,手指拢着玉兰花纹的袖摆,纤细白嫩的手腕便露了出来,因着刚喝了茶,素日干躁的唇瓣也有了水润之意。</p>
这么禁欲的一个美人儿,却比外面的舞姬更显风流。</p>
“云儿似乎和这里的管事很熟,你是这里的常客?”顾怜径自喝着凉茶缓解口干舌燥,从脑海里扒拉了一个话题和云薇聊着。</p>
“不错。”云薇挑眉看着顾怜的神情,“不可置信?”</p>
顾怜抓着头发回道:“那倒也不是。你以前是自己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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