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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合车,四川当地人叫做野猪儿,本质是非法营运的一种黑车。在网约车还没出现的2012年,作为城际“顺风车”的代替出现,为中短途客运提供了有效补充,因其高度可定制性、快捷高效深受学生的欢迎。</p>
只要需要一个电话,提高预约好出发时间,“总台”就会根据该地区乘客所在位置进行车辆调度,一辆轿车可搭载4至5名乘客,以绵阳市到平安市的路线为例,收费60元一人,包车价格是240元。遇到节假日等出行高峰,车上经常超载。后排挤上4个人那种苦不堪言的滋味陈博佳金到现在还记得,这也是他毕业后买车为什么一定要选个大块头的。</p>
但“苦不堪言”这个词不适用于他在2012年的劳动节返回平安市那趟车,因为黄美佳也同他挤在了一起。</p>
黄美佳先是在洪城县下了车,结果不到三分钟,又给陈博佳金打电话想继续前往下一站——平安市。</p>
绵阳市、平安市洪城县、平安市主城区呈现三点一线的位置关系,洪城县的恰好在绵阳市和平安市的中间。</p>
黄美佳出发前一晚接到父亲电话让她在洪城县下车,等到她在洪城县下了车跟父亲联系,父亲却说:“我不在公司,你到平安梅园茶楼来找我,我在这打牌。”</p>
组合车司机牢骚不断,陈博佳金有种想抽他的冲动,特别是现在黄美佳正紧紧贴着他。</p>
他不仅能闻到黄美佳发梢洗发水的味道——那种像是蜜桃和牛奶,又夹杂着广藿香和零陵豆的味道,说不出的好闻。甚至还能闻到黄美佳脸庞和脖颈皮肤的透析出来的体香,那种穿透沐浴露和护肤品遮掩之后,是她肌肤最原始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地,那种味道甚至让他有点感动,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思维跑了岔道,已经开始幻想和黄美佳毕业后的未来。</p>
司机也跑岔了道,他挂绵阳车牌,绕进了城里不知道怎么上高速。在那个智能手机都没普及的年代里,更别提有手机导航了,陈博佳金倒挺开心的,后排连个头枕都没有,用憋屈到变形的姿势挤在后排和黄美佳待多久都乐意。</p>
“今年五一有四天假,佳儿,我能请你看场电影吗?”趁着车里隔音差、噪音大,陈博佳金用只有黄美佳能听见的声音嗡嗡地说。他一路都在酝酿,决定一定要在下车前把话说出来,因为不趁机会当面说,仅通过电话交流,被拒绝的概率会大很多,他没有经验,全是教训。</p>
“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黄美佳的话同样只有陈博佳金能费力听见。她本来想说的是:“你还是跟你的学妹一起看电影吧”。但是车里人太多,她没法说出口。</p>
陈博佳金能听出来这是句实话。大一那年他在网上收到很多张好人卡,发卡者才不会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她们只会说“我没时间”、“我不爱看电影”、“最近没空”这类表示果断拒绝的句子。</p>
“佳儿,你平时化妆吗?”陈博佳金想起了上周在八角村发生的事。</p>
黄美佳摇摇头,用纯真的素颜不解地望着他。</p>
“没什么,这个五一节有大片上映。”陈博佳金适时岔开了话题。</p>
黄美佳起码有十年没进过电影院了,上一次进电影院的记忆发生在小学,每到暑假就会收到学校发放的六张观影券(其实强行收了10元钱),平安市只有一家电影院——人民电影院观影,电影院只有一个厅。循环播放一些公映许多年的电影,那时候的电影似乎没有档期的说法,即使是全国确定了上映时间的大片,比如《英雄》、《天下无贼》等,轮到平安市人民电影院也得等到两三个月后去了。</p>
在黄美佳13岁那年,也就是2015年,平安市的地产大佬永飞集团开办了自己的商业电影院线,相较于绵阳市第一家商业院线开业早了整整6年,新片终于不用等盗版VCD都可以租到的时候才开始放映。不过这跟黄美佳没什么关系,初中二年级的她连零花钱都是一分掰开两分花,哪里买得起二十元一张的电影票呢?</p>
而中产阶级出身的陈博佳金,虽然初中就读于寄宿制学校,但周末和寒暑假还是可以痛痛快快泡在电影院大半天。所以这个悠久的兴趣爱好让他很容易一上来就请女孩看电影,女孩还以为是这男孩想约会。</p>
事实上他很大程度上都是抱着一种“我觉得电影很有趣,所以跟你分享下”的心态。</p>
天气开始炎热起来,黄美佳穿着一件稍稍有一点点V领斜肩短袖上衣,陈博佳金注意到美佳的颈下靠近胸口位置有2枚红色的印记,颜色淡红,像是新伤,因为位置敏感,他也不好开口询问。</p>
其实黄美佳今天在穿衣服的时候特别注意过,李珊珊给她胸上留下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出门前特意照了照镜子。平视的话是看不见的,陈博佳金是坐在车上低头才发现,同时也看见的黄美佳隐隐约约胸形轮廓。</p>
挺平凡的,若跟林若梦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陈博佳金有些心不在焉。</p>
要不是五一假期回家的契机,陈博佳金或许还真找不到跟黄美佳见面理由。</p>
他们一同下车,陈博佳金执意帮黄美佳付了60元车费。</p>
“梅园茶楼”就在街市花园步附近的商务区,她小时候常听外婆说,母亲曾在这里面短暂工作过,那时候还不叫“梅园茶楼”这个名字,好像是叫做“花园茶楼”。当时楼下还有一家帐篷火锅店,那个年代刚流行起重庆麻辣火锅,大家也不坐屋里,用红布在空地上围成个帐篷,就可以就地宴饮。</p>
陈博佳金跟黄美佳在自己家门口分手,他指了指身旁那栋竣工于1997年通体被白瓷砖覆盖的8层居民楼,楼顶矗立着酷似北京天坛一样的金色的琉璃瓦的仿古建筑。</p>
“有空来玩”陈博佳金想了想这话,但是他没说。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不好的事,黄美佳胸口那鲜红的印记,会不会是草莓印?</p>
黄美佳本想趁着“五一”长假跟着刘巨儒摆摊赚些生活费,可是她必须要回老家,因为父亲手里有一份兼顾人生意外伤害的分红理财险保单,上面规定被保险人黄美佳年满19周岁后持有效身份证件可以领取一笔“助学金”。她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给她买过这样一份理财保险,因为父亲平常几乎不跟她交流,唯独有事才打电话。</p>
刚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周末还会带着她去公园玩,甚至会把她带回家——那个陌生阿姨和脾气古怪的姐姐的家里。一开始,阿姨对她还不错,但是时间一长就翻脸不认人,她嫌弃黄美佳这么大还害怕一个人睡,她鄙夷地把黄美佳尿过的床单扔进波轮洗衣机里,她讨厌黄美佳总是不停地缠着自己老公。</p>
她对刚过完6岁生日的黄美佳说:“你应该一个人玩,缠着大人是长不大的,你得了种叫做‘恋父癖’病,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听阿姨这么说之后,黄美佳害怕了,她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恋父癖”,但总归知道“病”是一个很不好的词,因为生病就意味着打针吃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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