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等 是一个绵长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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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来电话了，我得走了。”</p>

她晃一晃手机说。</p>

“嗯。”</p>

他点点头走过去为她打开门。</p>

“七月见。”</p>

她朝他挥挥手。</p>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待到她走过才将门重重的关上。</p>

“下辈子见，小草丛。”</p>

他喃喃道，眼泪再次夺眶而出。</p>

她本想敲门再看看他，电话又响起来。</p>

她接起来便往住处飞奔而去。</p>

舅舅和妈妈已经等在了楼下。</p>

“你怎么从学校出来？”</p>

妈妈疑惑的问。</p>

“东西落在教室了。”</p>

她心虚的抢先上楼梯带路。</p>

收拾完后，她没能回家，被妈妈打发去了医院。</p>

父亲因为过度抽烟得了肺结核，需要有人照看。</p>

突如其来的消息多少让她意外，平时和父亲关系疏远，但是那一刻血液里还是流淌了全身的不欢情绪。</p>

舅舅和妈妈把她送上去市区的大巴后就先回了家。</p>

大概半天的车程，摇摇晃晃，她睡了好几觉。</p>

到医院病房的时候，父亲闭眼躺着，整个人都越发瘦小，头上的白发又添了新的。</p>

她俯身摇摇他的手臂问：“晚饭吃什么？”</p>

父亲睁开眼，先是拉开抽屉拿一个口罩让她戴上，说是肺结核是一种传染病，再指指桌上的香蕉让她吃。</p>

“晚饭吃什么？”</p>

她看一眼香蕉继续问。</p>

“饺子吧，记住你不能在医院附近吃东西，传染病人很多，你要走远一些。”</p>

成茧点点头站起来说自己先去买晚饭。</p>

期间，路过和江唤接连给她打了电话说要聚餐。</p>

她都回绝说回校填志愿再聚。</p>

在医院门口打包好了水饺后，已是暮色四合。</p>

将东西拿到病房后，她就打算走。</p>

“我去堂姐那了，明天再过来。”</p>

她怕她再不走，就战胜不了憋在眼眶里的泪水了。</p>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短信。”</p>

她点点头关上了病房的门。</p>

十七岁的她边走边抹眼泪。</p>

毕业那天才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这一刻又成了孩子。</p>

直到坐上公交才安静下来，她按堂姐给的地址找到了她上班的婚纱影楼。</p>

堂姐带她去了住的地方安排妥当后继续回去加班。</p>

她早出早归，很难见到工作繁忙的堂姐。</p>

不过堂姐每天都会带回来面包零食给她宵夜或是早餐。</p>

她就那样在市区待了半个月，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父亲终于可以出院。</p>

——切忌抽烟喝酒和糖分太高的食物，清淡饮食，按时吃药，好好调理。</p>

临行前，医生嘱咐到。</p>

成茧感谢的点点头。</p>

走出病房大门的时候，遇到了余燊，他拎着一袋药，见到她有些不知所措。</p>

“余燊，考得怎么样？”</p>

她泛起久违的笑容问。</p>

“四百多，不好。要么上专科，要么不读了。”他将手里的药背到身后。</p>

“你呢？”他又抬眼问。</p>

“五百多。”</p>

余燊瞬间竖起了大拇指。</p>

“你是有亲人生病了么？”</p>

她继续追问到。</p>

“嗯，那我先走了。”他礼貌的抢先一步走了。</p>

成茧下意识的又回头看了一眼。</p>

“五百多打算填哪里？”</p>

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的父亲问到。</p>

“沿海城市。”</p>

她坚定的回答，一副不容阻碍的摸样。</p>

父亲没再说话，两个人一同坐上了回家的大巴。</p>

成茧拿出手机给桑延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去厦门怎么样，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海岛，我上学，你就去文艺又清新的酒吧驻唱。”</p>

她背着父亲笑容满面的盯着手机看。</p>

他却迟迟没有回复。</p>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p>

“小茧，起来，到家了。”</p>

直到父亲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她猛然惊醒看一眼手机，最新的短信还是那条高考成绩通知消息。</p>

虽然失落，但她懂他。</p>

依旧满怀期待的数着日子等回校填志愿的那天。</p>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和爸爸走出医院的那一天。</p>

桑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p>

“小延，我刚刚回来路上遇到成茧了。”</p>

余燊坐到病床上说。</p>

“她，好么？”</p>

桑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p>

“应该吧，考了五百多，陪她爸出院回家了。”余燊心不在焉的接话。</p>

“那就好。”</p>

桑延的欣慰的说。</p>

“小延，算我求你了，别做换什么器官的鬼手术，我们可以再等等，肯定会有符合阿姨的肺和心脏的。”余燊激动的站起来走到桑延旁边央求到。</p>

“你不知道那样的概率有多低，余燊，世界不欠我的了，我的命是她给的，今天后就都还清了。”</p>

桑延躲避的躺到了床上。</p>

“我接受不来。”余燊摔门而出。</p>

傍晚，桑延和他的母亲同时被推进了手术室。</p>

余燊一夜无眠的等在走廊的椅子上。</p>

直到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但他却不敢面对的跑走了。</p>

一个人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睁开的那双眼睛却没有一滴眼泪。</p>

余燊拿着那份生死合同，久久的缓不过神来。</p>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纸上掉，纸张被他奋力的撕得粉碎。</p>

他匆匆回到她的病房，将碎纸洒在她的床上，摔门离开了医院。</p>

桑延的母亲微弱的睁着眼睛，苍白的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发出声来。</p>

——这封信，给十七年来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p>

首先，给我的小草丛。</p>

说好共赴所有的黄昏和黎明。</p>

我却要先一步躲进黑暗了。</p>

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我是什么模样，但我希望没有我的你日夜安好。</p>

千万不能因为找不到我而哭，因为成为星星的我看到会心疼。</p>

那些你教会我的温柔，善良和热爱我都一并放在了心上。</p>

请在热闹的海边永远忘记不再能陪你继续长大的我。</p>

想想真好，我们互相看不见对方白发弯腰老去的样子。</p>

生命之中，你想起我。</p>

每一瞬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模样。</p>

但我还要在下辈子的起点等你，白头到老，请你记得来。</p>

然后，给余燊。</p>

谢谢你愿意和我成为兄弟，朋友。</p>

谢谢你为我的离开而悲伤。</p>

请永远的少年下去，忘记一切不欢。</p>

最后，给我的亲人。</p>

谢谢你们，给了我十八年的日与月。</p>

我终究恨不起来，还是有负众望的热爱着一切。</p>

祝愿你们白发之后膝下常有人陪伴。</p>

下辈子，不要再相逢。</p>

这封信，在进手术室前，被桑延藏在病床下的铁板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拉开窗户，将手机礽了出去。</p>

他不敢给余燊，他怕他会给成茧。</p>

他不想让她知道，永别说的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