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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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天杀的世道，好不容易太平了些年月，如今又要出大乱子了……”</p>

京城。</p>

沿街的一间酒肆。</p>

几碗黄汤落肚便有人忍不出长吁短叹发起了牢骚。</p>

“可不是么，老夫当年九死一生才保住这条小命逃难到了京城，先皇定鼎天下后，本以为可以过上很长一段安生的日子，可惜谁又能想到，一夕之间威压天下的圣门竟然让人给灭门了……”</p>

一旁有人附和道。</p>

“没了圣门的庇佑，未来的朝廷又如何能安定这世道呢……”</p>

“是啊，虽说当今圣上乃是一代明君，可若是失去了圣门的武力保障，无疑会大大降低朝廷对天下的掌控能力……”</p>

有人叹息道。</p>

“尤其是曾经那些作恶多端让圣门镇压下去武者们，很大可能会再次死灰复燃动摇朝廷的统治……”</p>

“没错，正是因为有了圣门，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武者们才不敢再胡作非为，肆意欺压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以往老夫行商，每每都要打点这些由武者组成的江湖帮派，直至圣门将这些所谓的江湖帮派通通镇压下去后，往后老夫都不必再提心吊胆面对这群人了……”</p>

“圣门与朝廷意图联手开创一个清明盛世，奈何圣门却这么无端端地突然倒下了……”</p>

“我听我在肃威司里的侄子说，这段时间，肃威司内部早已一片人心惶惶，传闻连司里的司率们都好些天没露过面了……”</p>

“别说肃威司了，你看看京城这街道上，以往你见过这么多巡逻的卫兵吗？”</p>

“唉，多事之秋啊……”</p>

京城的大街小巷。</p>

这间酒肆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p>

天门毁灭的消息传至京城后，基本上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这件事情。</p>

不得不说。</p>

短短不到十余年的时间。</p>

天门便在人们的心中竖立起了一个高大的形象。</p>

因为。</p>

这是中古时代之后第一个直接插手世俗的巨无霸宗门，而天门的所作所为都已经影响到了普通人的生活，再加上朝廷还将天门奉为国宗，更让天门的名气事迹传遍四方。</p>

如今天门轰然倒下。</p>

尽管普通人并不清楚天门倒下会造成什么样的具体后果，可他们却知道天门倒下后必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p>

有人麻木，有人烦恼，有人忧愁。</p>

同样有人激动振奋。</p>

当年天门强制整合天下宗门，这不代表天门完全消化了这些宗门。</p>

毕竟消化是需要时间的。</p>

而以往臣服天门的宗门究竟有多少是自愿的呢？</p>

可以想象。</p>

失去了压制在头顶上的这座天门大山后，那些曾被强制整合的宗门势必会蠢蠢欲动，未来都可能再次形成原有的宗门格局。</p>

因此。</p>

这些人便是夏凡可以拉拢的对象。</p>

他相信这些人一定会非常乐意对天门落井下石。</p>

相较于夏凡而言，其实这些人才是最怕天门死灰复燃的。</p>

问题在于。</p>

夏凡不是为了打击天门而打击。</p>

相反。</p>

打击是次要的，修正才是主要的。</p>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告诉天门。</p>

你们的路走窄了。</p>

……</p>

“师父，我回来了。”</p>

位于京城郊外的一座普通别院里。</p>

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穿过长廊来到了繁花似锦的中庭花园。</p>

花园内的凉亭处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端庄人影，此时此刻正目光出声地望着眼前的假山流水。</p>

闻听到耳边的问候。</p>

凉亭里的人缓缓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走到跟前的人，那张妩媚成熟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p>

“莺莺，辛苦了。”</p>

“师父，莺莺不辛苦，只是莺莺辜负了您的期望……”</p>

十六年过去。</p>

柳莺莺那张楚楚动人的绝色脸容都已经完全脱去了青涩，那双宛如盈盈秋水的明眸更是比以往多了一份从容与坚定。</p>

“傻孩子，师父不会怪你的，因为师父本来便没有指望你真的能查探出什么来。”</p>

风韵犹存的柳红袖轻声宽慰着柳莺莺，同时慢条斯理地泡上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对方。</p>

“师父……”</p>

柳莺莺接过茶杯，一脸欲言又止。</p>

“莺莺，想问什么就问吧。”</p>

柳红袖神色淡然道。</p>

“师父，您说，那个人真的会是，会是他吗？”</p>

柳莺莺犹疑片刻终于开了口。</p>

“要知道他已经失踪了十六年了，而且我们也曾打探到他疑似死在了天门的手里，可如今……”</p>

“但除了他之外，师父便想不到还有谁能以一己之力覆灭天门。”</p>

柳红袖轻叹道。</p>

“……”柳莺莺沉默片刻道。“师父，如果他真的是他，那我们该怎么办？”</p>

“十六年了，我们与他之间的那点情分都早已经淡了，他不欠我们，我们也不欠他的，不如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吧。”</p>

柳红袖目光怔怔地望着杯中荡起一圈涟漪的茶水道。</p>

“毕竟，由始至终，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站得太高太高了，高到了我们只能仰视的地步……”</p>

“是啊，公子确实站得太高了，想起曾经待在他身边的日子，莺莺现在想想都会感到拘谨无比。”</p>

柳莺莺苦笑道。</p>

“虽说如此，但公子却还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尽管他有时候脾气不太好，又爱戏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恶意。”</p>

“其实，他是一个很好懂的人……”柳红袖面露怀念之色道。“又或者说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以前我总觉得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后来知道他乃是天外之人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不是我的错觉，怪不得他看起来会像是一个怪人。”</p>

“天人……真是离我们好遥远陌生呢……”</p>

柳莺莺心生感慨道。</p>

“师父，你说，公子未来会离开这个世界吗？”</p>

“这是当然的事情。”柳红袖轻声道。“因为我们这个世界对他只是一个小水洼，迟早有天他都会前往更广阔的世界……”</p>

更广阔的世界。</p>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p>

柳莺莺在遐想。</p>

夏凡同样在遐想。</p>

眼下的他就像已经买好了一张前往未知旅途车票的乘客，独自坐在焊死的车厢里耐心等待着出发的时间。</p>

自离开那座小镇后。</p>

夏凡让柏飞燕去买了三匹马。</p>

然后便带着周小鱼一路游山玩水地前往京城。</p>

因为。</p>

他担心抵达京城后，自己又暂时抽不开身陪伴周小鱼。</p>

所以他才决定这段时间好好陪着周小鱼游玩。</p>

至于天门的事情。</p>

在他看来。</p>

这根本比不上陪伴周小鱼来得重要。</p>

而夏凡都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如此放松过自己了。</p>

从他当年出山以来。</p>

他便遇到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p>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甚至连这个世界都如同走马观花一样没有好好看过。</p>

那么。</p>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p>

难道就是为了和别人打生打死吗？那这样的人生也太悲哀了。</p>

“阁下，前面就是隶山了。”</p>

这段时间，柏飞燕一直都鞍前马后地小心服侍着夏凡与周小鱼，堂堂一个大宗师都沦落到了贴身仆役的地步，传出去指不定都要惊掉了一地下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