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床头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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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个光秃秃的门洞，趟过齐脚踝的枯草，推开门进入一个破落的小院，就见一个妇人坐在台阶上，抱着一个白瓷瓶发呆。</p>

妇人也才三十几岁的样子，脸颊有几颗淡黄色雀斑，没有脂粉，随便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在脑后，也没佩什么首饰，头上光秃秃的，一支素银簪子也没有。</p>

这么穷，也只有相遂宁的母亲唐氏了。</p>

当年她嫁进府，也曾是风光大嫁，嫁妆满堂。</p>

那些珠宝玉器，一箱一箱的打开，能闪瞎相大英的眼睛。</p>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来，孩子一个一个的生了，她的生活却每况日下，身边的嬷嬷丫鬟像田里的豆苗，越拔越稀。</p>

北风凄凄，雪埋黄草，唐氏眼神呆滞，裹着一件土黄色的棉裙不说话。</p>

她眼角的皱纹又深了，鬓边不知何时竟生了几丝白发。</p>

相遂宁蹲在她面前，没说话，心里开始发酸。</p>

又有许久没见唐氏了，她还是那么傻。</p>

她的儿子相果心已经十来岁了，会读书识字了，能闯祸了，她还是抱着那个小小的白瓷瓶当儿子。</p>

相果心再也不是瓷瓶那样的大小了。</p>

唐氏还活在记忆里，不愿意醒过来。</p>

“娘。”相遂宁拢了拢她的头发：“咱们回屋吧，外头冷。”</p>

唐氏不说话。</p>

“娘，把瓷瓶放下吧，凉。”相遂宁想拿走唐氏的瓷瓶，唐氏却搂的更紧。</p>

相遂宁只得松手。</p>

“夫人，你抱的不是小少爷，小少爷现在挨了打，在房里躺着呢。”明珠是藏不住话的人。</p>

“明珠。”相遂宁摆摆手。</p>

唐氏听了明珠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抱着她怀中的瓷瓶摇了又摇。</p>

或许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唐氏的婢女一面打呵欠一面揣着衣袖走出来探头观望，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又跑哪里去了，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在房里呆着。”</p>

婢女穿明绿夹袄，在这暗沉的院落里，显的很出挑。</p>

见是相遂宁来了，婢女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府里的二姑娘。</p>

也是，相遂宁在府里不受待见，隔三差五的就要受汤小娘的训斥，所以她甚少出门溜达，像个没腿儿的葫芦。</p>

怎么今儿溜达到唐氏这里来了？</p>

婢女慵懒道：“这是几姑娘来着？”</p>

“瞎了你的狗眼。”明珠呸了一口：“见了主子还不问好，这是二姑娘，你个没规矩的。”</p>

婢女懒懒的：“哦，是二姑娘啊，奴婢人参，问二姑娘好。”</p>

这个婢女人参，相遂宁有印象。</p>

当年唐氏身边的嬷嬷丫鬟一一离开，只有这个婢女人参不愿走，说什么也要跟着唐氏，那时相遂宁还小，以为人参是真心对唐氏好。</p>

那时候她还不叫人参，是一个神婆来给唐氏看病，说唐氏疯魔了，得用人参续命。从那以后，月半十五的，唐氏的粥里都要放片人参熬着，当然，相遂宁根本不信唐氏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人参她怕是吃不着的，</p>

婢女宝儿打小就跟在唐氏身边伺候，唐氏待她一向很好，就是月银，也比别人多一倍。</p>

那时候宝儿伺候唐氏很尽心，汤小娘为了恶心唐氏，便给宝儿改名人参，只说以后你就是大夫人的药，可好好陪着大夫人吧。</p>

一年四季，春日有花冬落雪。</p>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来，唐氏越来越呆了，婢女人参倒是机灵不少，抽了芽儿，整个人都明媚起来：“是二姑娘来了，屋里请吧。”又跑回屋里拿了一件袍子给唐氏裹着：“夫人，腊月天寒，也没有太阳，坐外头着了凉就不好了，快进屋暖暖，我给夫人煮一碗姜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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