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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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人，冬天只能这样取暖，不像山东人，在屋内盘个炕，生火做饭屋里暖洋洋的。</p>

每天一个煎鸡蛋，是仝掌柜独有的待遇。平时家里的鸡生的蛋，除去仝掌柜每天吃一个，剩下的都拿到杂货店去卖了。</p>

佟掌柜坐在床边又磕出一口痰，他双手揉了一下自己清瘦的脸颊，睡意朦胧的眼睛顿时就射出了炯炯有神的目光。</p>

解放以后，中山装、解放庄早已取代了长袍大褂，它代表着一个崭新的时代。但仝掌柜他还是喜欢穿长衫；夏天是青衣长衫，冬天是黑布棉袍。</p>

童掌柜将脚伸进热乎乎的棉鞋里，起身坐到饭桌前。他慢慢地端起粥，煎鸡蛋已经凉了，他把鸡蛋闷到稀饭碗里，嘴里嚼着烤的生脆的煎饼。</p>

吃罢饭，仝掌柜接过老伴递过来的暖手套筒准备出门。</p>

这时，兰芝端着一大盆洗好的衣服，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兰芝看爹要出门，急忙放下脸盆，她把冻的麻木通红的手塞进棉衣袖洞里，大辫子一甩追到爹的身后，说：“爹！俺给你说个事儿呢，你等一会儿。”</p>

仝掌柜看着兰芝，微笑着坐到饭桌前说：“看把你冻的，大冷的天干嘛不中午去洗啊？快喝碗热汤，暖一暖。不急！爹听你慢慢说，是不是又和爹说志愿军打胜仗的事呀？”</p>

“爹！志愿军打了大胜仗的事俺都给你说了好几回了。今天俺要给你说的是，识字班的老师夸俺识字快，要推荐俺还有屋后婶子家的仝桂香，到高楼镇高级小学去读书呢！”</p>

仝掌柜听了兰芝的话，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孩子，你翻年都18岁了，都快要找婆家了。总好和比你小八岁的二妹一起去上学呢？白天在家帮你娘做事，晚上到识字班去认几个字儿就行了。”</p>

兰芝听爹这样讲，瞬间红了眼圈。说：“爹！你说什么俺也要去，识字班那几个字俺都会了，俺要读更多的书。四八年俺要跟解放军走，娘就没同意。那时俺娘生小妹正在坐月子，俺知道娘当时有难处，俺也没有怪娘！ 识字班的教员说了，年轻人要好好学文化，今后在巩固胜利果实、建设新中国的工作中需要有文化的人呢。”</p>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仝邱氏说：“好闺女，哪有这么大的小大姐到处乱跑的！晚上和左邻右舍的姐妹去识字班就行了。你大哥二哥不也在村里的识字班认字的嘛，再说如果你真去了学堂，整天不在家， 家里家外这么多事娘没个帮手可不行。”</p>

娘的话让兰芝的情绪更激动了，兰芝抓起爹的一只手使劲摇晃着说：“爹，你就答应俺吧，识字班的教员都给高楼镇高级小学的王老师说好了，推荐俺去呢！俺保证家里的事儿，学习的事儿两不耽误还不行吗？”</p>

仝邱氏在一边朝着老伴直摆手。兰芝看爹和娘都不松口，伤心的转过身掉起了眼泪。</p>

仝掌柜看着哭泣的闺女，他心软了，说:“都怪爹没有本事，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自解放前那次遭土匪抢劫以后，家里的光景一直都不好。别说你是闺女，就是你几个哥哥自小也没读过书。家里拼尽全力只让你小弟自小进了学堂，你二妹能读书也是托了毛主席的福，你这么想去就去吧。解放了，能去读书其实是好事呢。”</p>

仝邱氏在一边叹着气说:“闺女家学做做针线就行了，读什么书啊，那都是男人的事儿。”</p>

仝掌柜看着仝邱氏说：“孩子他娘，就让兰芝去吧，先生的话要听呢！这孩子这么多年，家里的事儿也多亏了她，带大了小弟，大妹和小妹，也因此拖累了孩子。如今她有这个心劲就让她去吧，读书识字本身就是个好事儿呢。如果四八年真的让她跟着队伍走了，那我们现在可就是光荣的军属喽。”</p>

说起1948年那次机遇，真的是有些遗憾。</p>

四八年淮海战役打的正激烈时，有一支解放军战地医疗救护队，驻扎在高楼镇。每天从前线送下来的伤员很多，兰芝随妇救会的姐妹们积极的加入了医疗队的救护工作。救护中有些姐妹们看到伤势较重的伤员吓得不敢靠近。兰芝最初也有点心惊肉跳，但她镇静的学着其他战地救护队员的样子，端着装满敷料的无菌盘，给英雄的伤员们擦拭伤口，做一些简单的包扎止血。她以极大的热情如照顾兄长般的去关怀护理每一个与国民党反动派浴血奋战的战士。解放军医疗队的同志们和伤员都喜欢这个说起话来像银铃，走起路来一阵风似的小姑娘。</p>

后来医疗队撤离时，救护队的首长曾亲自到家里做工作，要带兰芝走。兰芝也很想成为解放军救护队的一员，穿上军装，当一名真正的解放军战士。但是被娘婉言拒绝了。</p>

后来得知隔壁小伙伴家的童养媳嫂子，就是那个时候偷偷地跟着解放军走的。兰芝后悔的埋怨自己：俺怎么没有也像那个童养媳嫂子一样偷偷地跟着走了呢？</p>

提起这段往事，仝邱氏不再作声了。兰芝来到娘的面前说：“娘！你就让俺去吧，学堂离家又不远，家里的事俺不会误的。”</p>

仝邱氏用手点着闺女的额头说:”听你爹的，下学了早点回来。”</p>

兰芝立刻喜上眉梢，擦干眼泪捧起饭碗一口气喝完一碗粥，麻利地把刚洗的衣服晾在绳上，出门飞快地就来到仝桂香的家。仝桂香比仝兰芝小三岁，两个人是要好的同族姐妹。</p>

桂香也刚起来正在扫地，看到仝兰芝进来，一把抓住兰芝的手问：“你爹还有你娘答应了吗？”</p>

仝兰芝高兴的点着头说：“开始俺爹和娘可不愿意了，我好说歹说后来就同意了呢。你呢？俺看你红肿的眼睛，婶子是不是没有同意你上学堂的事? "</p>

桂香无奈地指着床上还在睡懒觉的弟弟妹妹们说：“ 俺娘说要是俺上学堂去了，这些人谁管呢，最小的弟弟才屎渣么大点。”</p>

兰芝稍想了一下说：“俺去找你爹说说。”</p>

桂香拉住兰芝，用袖口擦去不争气的泪水，低着头说：“你知道的，俺家的事都是俺娘做主的。俺爹只管干活当不了家的，俺昨天回来一说娘就劈头盖脸把俺说落了一顿，根本 ······· ”</p>

“桂香！还不把你弟你妹喊起来吃饭？你大弟上学一会要迟到了。”突然，桂香娘在门外高声吼道。桂香狠狠地朝外瞪了一眼，对兰芝说：“俺家就俺大弟一个上学的。”</p>

仝兰芝朝窗外探着身子望了一望，看到桂香娘正在盛饭，她跑出来说：“俺婶子，俺来帮你端。“</p>

“哟！兰芝你多会来的？”桂香娘说。</p>

“婶子！俺来一会了，婶子！俺给你说个事呗。“兰芝试探着说。</p>

“俺侄女子，我知道你要说啥呢。不是俺不让大丫进步，你看着家里，全指着她呢。她弟弟妹妹都还小，要靠她带呢。再说俺们家的条件不比你家，你家好歹有个小店，俺们全靠土里刨食。她今年都十三了，过几年就要许给婆家了，上什么学呢？“</p>

兰芝看说不过桂香她娘，讪讪的走回家。心里暗暗的埋怨着婶子。她默不作声地拿家里的的针筐，翻找几块花布头，开始缝制属于自己的书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