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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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龙吟小心的喊了声阿雲，心快从胸口蹦出，她乖顺的垂头又高高仰起，笑眯眯的应着。</p>

他们在寨中相安无事度过三年，六皇子从边疆归来，顺路荡平山寨。</p>

杨寨主为救他中箭身亡，临死时双目圆铮，紧握他手：“稚子无辜！稚子无辜！稚子无辜！”高呼三声死去，手仍不肯松开。</p>

赵龙吟含泪掰开杨寨主的手，送吕雲到山下枫林道边，望山中火光答应随后带她离去，便不顾她呼喊拔身奔回。</p>

吕雲等至傍晚，正遇官府肃清寨中余党，将她一并抓走。</p>

赵龙吟赶到山上，从火中救出嫂嫂和侄子，却不想嫂嫂一把将儿子塞入他手，望火痛哭：“孩子依仗弟弟挂心，你哥哥不善烹调，黄泉路上谁为他操心饮食？”说完飞身奔向火海。</p>

赵龙吟怀抱稚子，拉扯不及，眼看她被茫茫大火吞噬。</p>

待到下山去寻不见吕雲踪迹，带着尚在襁褓的孩子，多番打听，才知道吕雲被收押州牢。</p>

他每日在牢外守候，兼照顾孩子，昼夜奔波操劳却毫无办法。</p>

程如是将她救走时，他只能藏脸斗笠下，沿着长街逶迤相送，在枫林道两人分别的树下，眼睁睁看着她等了一个又一个时辰，她姐姐在马车中冲她招手，她流着泪抱着包袱，像头迷路的小兽，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不肯离去。</p>

漫山遍野的苍绿，白云悠悠处，载着她的马车终于消失不见，他方才久久坐在树下直到夜色将一切席卷。</p>

“你既然不愿跟我走。”赵龙吟目光在程夫人脸上留恋，在她眉目间徘徊，如何也看不够：“我就守着你。”</p>

“别再随便做承诺，你的话，半个字我都不会再信。”别开头，捏紧坠入手掌心的泪珠。</p>

赵龙吟推开门，入目是只跳跃的小雀，满园里唯一的活气，阿雲，你该是飞在蓝天下而不是囚在金丝笼里。</p>

你从前最爱央我将秋千高高荡起，说要去看瀑布下绚丽彩虹，去看百鸟归巢，去看鹿鸣山间，说这样的日子才快乐，想做一阵风吹遍世间所有角落。</p>

鬼使神差，赵龙吟抽掉竹笼门。</p>

“不可以！”程夫人仓皇扑过去。</p>

可鸟已经欢呼飞走了，像一阵烟消失在空中，没有一丝留恋。</p>

“阿雲，守候一个人从不是承诺，是自愿的使命。今天有人对我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被抢走的，若被抢走一定是自己守不住。”他望着院落中一方天空：“从今，我豁出贱命，定要守你一生一世。”</p>

“你这个蠢货。”程夫人推开赵龙吟，死死抱住鸟笼，一片残留的羽毛从缝隙间漏下，落进她藕荷色的群褶中。</p>

赵龙吟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飞攀墙壁，身影迅速消失在墙头。</p>

躺在地上的丫鬟转醒过来，赶紧过来扶程夫人：“夫人您没事吧？”</p>

程夫人姣好的面容似哭似笑，她望赵龙吟离开的方向：“蓝鹊还是想飞。”</p>

丫鬟不懂夫人的心思，她还在奇怪自己为何会倒在墙根处。</p>

赵龙吟从程府离开，酒醒了大半，行在路上，突听耳边有人唤他。</p>

“龙吟，未必脚下有金子，如此好走。”</p>

他抬头见是熟识的船主裘峰亭，停身朝他拱手：“裘大哥哪里去？”</p>

裘峰亭还礼笑道：“恁早就喝酒，雅兴哦。”赵龙吟勉强笑笑：“有人请客，推脱不过。”又问：“裘大哥这次去州府，我托你帮我打听的事儿……”裘峰亭摇摇头：“对不住了兄弟，还是没消息，你说的财神庙早就拆毁建成民宅，物是人非，没处寻。”从包内掏出袋银子：“刀倒是卖了个好价，不是我说兄弟，那刀卖了未免可惜。”赵龙吟接钱放入兜内，摇摇头：“已没甚用。”裘峰亭见他神色黯淡，知他有心事，不好多问，便笑道：“今日你既已醉过，哥哥就不邀你，下次带你去家食铺吃卤味，那家卤味实在够味，我出帆多日，最惦记不过他家卤肥肠。”赵龙吟浅笑点头，并裘峰亭往码头走，闲聊道：“总麻烦裘大哥，该我做次东，不知是哪家食铺，说与兄弟听听，下次我提前去将酒滤好。”裘峰亭为人豪爽，当下不推脱，笑道：“那感情好兄弟，就在西街口，名叫张氏卤菜铺。他家除了卤菜出名，还有个特别机灵的掌柜，才十几岁的丫头，算账应酬一把好手。”赵龙吟微微一愣，心头想，也太巧了吧。那裘峰亭还兀自说着：“厨娘似乎是她家姑姑，也是个极和善的人。”</p>

不远处就是码头，有个牙人正牵几个小童在城楼下叫卖，说是京都调教后运来的，个个伶俐。</p>

赵龙吟说：“自从嫂……”他换口气：“自从那婆娘跟人跑了后，你不愿女人伺候，不如买个童子回去烧水洗脚。”裘峰亭看了眼，想起张氏鲁菜馆中那个蓬发咬牙的女子，摇头笑笑：“再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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