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静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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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最喜欢的地方是市中心的图书馆。在这里，她可以不被别人打扰，安心地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看书。这里人人都很安静，她可以融入其中，看上去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p>

很少有人知道，她是一个先天性失聪患者。</p>

安静人如其名，平时很少与人沟通，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戴着耳机看书，每天与孤独为伴，与书籍为友。用她的话来说，她是一个被世界所抛弃的臭虫，活在这世上已属实不易，不敢再奢求有人能陪伴，得到什么温暖。</p>

这一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安静戴着耳机，专注地读书，遇到了喜欢的句子，会把它们抄在札记本上。</p>

“最动人的音乐在心里。”</p>

安静的字相当不错，是一眼看见就会被惊艳的秀气字体。因为她听不见，所以和妈妈交流时候妈妈会写纸条给她看，她也会用纸条回，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练就了一手好字。后来安静在特殊教育学校学了一点唇语，能看得懂妈妈说的话，便不会麻烦妈妈写纸条。但是妈妈每天依旧会背一个包，包里是笔和纸，方便安静看不懂唇语的时候写给她看。</p>

安静生下来就听不见，她的爸爸一听说治不好，就要把孩子掐死，妈妈哭着和爸爸离了婚，大骂她爸爸是人渣，说自己一个人会照顾好孩子，并给她取名叫安静。从此以后，安静就是妈妈一个人的女儿了。长大了的安静发誓，会听妈妈的话，对她好。</p>

安静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在特殊教育学校的人缘也不好，妈妈怕她孤独，找来隔壁邻居的儿子陪她玩，这一玩就是好多年。说是一起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其实是两个人凑在一起做自己的事。安静不喜欢这个哥哥，因为他言辞中的关心总是带着同情，对她的好也不过是受了妈妈的嘱托，让她觉得他不够真诚。</p>

此时安静合上了书，趴在桌子上休息，她格外爱惜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睁眼，就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p>

他一件红色半袖，恰到好处的健康小麦色肌肤，浓眉大眼，鼻梁英挺，正百无聊赖地看书。是和安静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照理说安静坐的这张桌子离书架很远，很不方便，一般人不会坐在这里的，平时也不会有人和她做一张桌。</p>

安静不喜欢和人坐一起，想站起来换一张桌，但是睡觉睡的腿麻，腿一软，膝盖碰到桌子，发出了很大的噪音。附近有人看书入迷被吓了一跳，纷纷朝这里看了过来。气氛有些尴尬，安静揉揉腿，又坐了下来，想着缓缓再走。</p>

对面男生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没事吧？”</p>

安静原本不想接，但拒绝人家不太礼貌，于是在下面写了“我没事，谢谢关心。”但其实磕这一下确实很疼，膝盖破了皮，渗出一点血。</p>

男生又传来一张纸条“我这儿有碘伏，上点药吧。”安静写“不用了”还没写完，对面的男生就动作迅速地把拿出碘伏，坐到安静身边，大有给她上药的意思。</p>

男生用干净澄澈的眸子看着她，像是在问她自己上药还是我来。安静无奈地接过了男生手里的棉签，简单涂了两下，用纸条写“谢谢你。”</p>

“不客气，你的字可真漂亮。”男生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动作潇洒帅气，笔速飞快。字体苍劲有力，一看就是练过的。</p>

“你也是。”安静由衷的赞美，一个男孩子，这么热情细心乐于助人，长得还帅气，轻易得到了青春期女生的好感，哪怕是安静这样稳重自持的女孩子也不例外。</p>

男孩子接着给她传纸条，书也不看了，左手支着下巴看着安静，右手给她写纸条。</p>

安静被人这么盯着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烫烫的，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p>

后来男孩子接了个电话先走了，安静自己在桌子边发呆。</p>

他们两个的纸条还在桌子上，安静想了想，把它们夹在了她最喜欢的书《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里，没有丢掉。</p>

回到家，妈妈跟她说话，安静没有跟妈妈说在图书馆遇到的像红色一样热情的男孩子，按照平时，每天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她都会告诉妈妈，让妈妈放心。</p>

但这件事是个例外，这是除了邻居哥哥之外第一次有男孩子跟她说话。这种感觉是从前没有过的，陌生的体验。</p>

这件事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安静还是和以前一样，来到图书馆看书。</p>

过了一周左右，那个红衣男孩又来到了她的身边。</p>

这次安静也没有走的打算了，她不讨厌这个男孩子，坐在一起也没什么。</p>

“嗨，还记得我吧。”男孩写道。</p>

“当然记得啦。”安静回他。</p>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程烈宁，交个朋友吧。”这段话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p>

朋友？</p>

这个词让安静觉得很陌生，在书里经常看到，但从来没有人在现实里跟她说过交朋友的话。</p>

但她还是回了“好，我叫安静。”</p>

这么帅这么热心肠这么开朗活泼的男孩子，应该不是坏人吧？</p>

于是两个人渐渐地熟悉了起来，每个周六的下午程烈宁总会来，陪着安静看书，传纸条闲聊。</p>

他很幽默，很开朗，和他聊天总会很开心。</p>

慢慢地安静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就没有那么有趣了。</p>

自己在札记本上写乱七八糟的东西。</p>

“你会在周六来，那么周一我开始期待，周二在徘徊，周三在发呆，周四在无奈，周五在窗外，等你来。”</p>

又是周六，安静站在镜子前，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还是不满意，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看。</p>

突然整理衣领的手顿住，她这是在干什么？</p>

为什么会在乎自己的形象？不，自己只是在意自己在程烈宁前的形象。</p>

安静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太反常了，期待着那个人来，和他聊天会很愉快，会因为他的一句赞美而兴奋激动，</p>

夜晚睡觉带着甜蜜的笑容进入梦乡。</p>

见不到他会难过，见到他了又紧张。</p>

越来越不像曾经的自己了。</p>

这是……恋爱的感觉吧。</p>

揣揣不安地来到图书馆熟悉的座位，却发现今天程烈宁早早在那里等着她了。</p>

有些忐忑地坐下来，偷瞄着他的脸。</p>

他今天意外地没有带从前那么多的纸条，安静带了，是红色的，还用香料染过。</p>

“我们找个咖啡店出去聊吧。”程烈宁要了一张纸条，写道。</p>

安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是一个聋子？</p>

犹豫了很久，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其他的人都是摆设，安静眼里只有前面这个眉目如画，牙齿洁白的男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