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烂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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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楷，张楷。”</p>

遥远的呼唤从窗外传来。</p>

张楷伸手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猝不及防的照射进来，他忍不住眯眼。睁眼，楼下的段红睿抱着足球在大力的和他招手。</p>

好友高挑的身影浓缩了，15岁的段红睿，站在张楷家外面的街道笑嘻嘻的仰着头。</p>

“今天天气好好，下来和我去踢球吧！”</p>

张楷双手撑住书桌上，将头探出窗户，压着嗓音回话。“现在还不行，我还有练习册没写完，改天吧。”</p>

“又来？”段红睿皱眉不满道：“暑假没剩几天了，你妈究竟是给你安排了多少补习，至于一天都出不来吗？”</p>

张楷苦笑，将头再探出去一些。“你小声点，妈妈今天在家。何况……是我升学考没考好……”</p>

段红睿的表情更加不满，嗤之以鼻道：“你考得还不好？我要是有你的分数，我爸妈不得烧高香开席去？录取你的高中可是首都区排名第一的学校，你妈怎么还不知足？”</p>

撑住在书桌上的手握紧，张楷讪讪地笑：“你不懂，我妈她……”</p>

“张楷！”刺耳尖锐的声音突然炸开。</p>

同时，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门被人用力打开。</p>

张楷整个人一抖，心跳瞬间停止。他的双手还撑住书桌上，身体维持着探出窗外的动作。</p>

紧张害怕的情绪如细密的藤蔓，缠绕张楷的全身。</p>

他僵硬的缓缓转过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妈妈，对不……”</p>

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甩在张楷的脸上，侧边的脸颊出现明显的红印。张楷下意识的去看窗外。外面的段红睿清楚的看见了张楷被打的画面，张楷的母亲一露脸，段红睿便灰溜溜地抱着球逃走了。</p>

张楷感到庆幸。</p>

还好段红睿走得早，没听见后面的骂声。</p>

出生以来的谩骂声在张楷耳边响起。偶尔在张楷不听话时，比如像刚才没认真完成补习的功课偷摸想出去玩的时刻，母亲会打他。</p>

张楷习惯了，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段红睿也习惯了。</p>

每当这个时候，段红睿都会识趣地离开。那是另一个家庭复杂的泥潭，他一个孩子做不了什么。</p>

张楷的母亲对张楷的要求很严格。</p>

龙生龙，凤生凤。</p>

曾经是全球顶级学府博士的张楷母亲，她是人中龙凤。她的伴侣，张楷的父亲也是学府博士，也是人中龙凤。</p>

所以张楷母亲希望结合两者优秀基因的孩子也能如她一般成龙成凤。</p>

但基因的延续并没有如张楷母亲的愿，张楷并不是未来可期的龙凤，他是一只普通的小老鼠。</p>

升学考的成绩单和排名砸在了张楷脸上，数张白纸划痛了他的脸，但比脸更痛的是心脏。</p>

母亲对张楷怒骂道：“从你幼儿园开始我就给你请补习，家里全部的开支都花费在你的成绩上。逢年过节我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上班再忙没落下过一次陪你写每一次作业。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p>

她指着纸张的排名，愤怒道：“你以为考入一中就了不起了吗？全球的升学率是百分百，而首都区一中的招生率是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你知道你有多少学生吗？你以为挤进前百分之二十就很好了吗？睁大眼睛看看！你在这百分之二十里是倒数第一！”</p>

母亲气得满脸胀红，赤红的眼睛甚至出现泪花。</p>

她崩溃地抱头。“为什么你会如此差劲，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如此没用，这种成绩还怎么进入我的学府，简直就是个垃圾，是废物！”</p>

书桌前，张楷像一个雕塑一样僵硬地坐着。</p>

他慢慢推开成绩单与排名表，小心翼翼地拿起书桌的笔，在母亲的辱骂声中，在窒息冰冷的空气里，一个字一个字的继续写起了练习册。</p>

他面无表情，仿佛早已经习惯了母亲的责怪。</p>

只是笔尖下的字迹越来越用力，只是练习册的纸页上慢慢出现一颗颗掉落的水珠。</p>

张楷的左手放在桌面下，使劲的掐住大腿，努力的让自己的眼泪别再掉下来。</p>

无法专注的思绪让笔下的答案出现了错误，于是戒尺便毫不留情的落下来。母亲失望至极的声音也出现了。</p>

“这道我和你讲过了三遍，升学考做错了，现在题干换了个内容又做错了！太差劲了！”</p>

心脏再次抽痛。</p>

张楷划去答案，努力的听着母亲的讲解，再次去算答案。</p>

桌面低下的手越来越用力。</p>

张楷知道自己母亲的教育方式有些过激，可他更明白母亲有多用心。</p>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愿意陪孩子从幼儿园起全程跟进学习？</p>

他开始学拼音，母亲也开始学。他学九九乘法表，母亲也跟着背。张楷从小到大学的每一个知识点，母亲都去跟进学习。她本就是博士，这些知识难不倒她。张楷每一堂课的知识她会帮着一起总结，每一次的作业她都会在旁边辅导。</p>

尽管母亲动不动就是责骂体罚，可世界上没有一个可以比她在孩子学习方面做得更好的母亲了。</p>

所以张楷无法怪母亲。</p>

他知道母亲付出的远比他多得多。</p>

所以张楷才说段红睿不懂。</p>

在母亲如此的培养下，他那样的升学考成绩怎么可能叫好？</p>

所以张楷很清楚，一切是他不好。</p>

是他太笨了，是他太差劲了，是他辜负了母亲的期待。</p>

放学铃声响起。</p>

回家的路上，段红睿穿着不同的校服冒了出来。他疑惑的盯着低头走路的张楷。</p>

“听说今天是你们学校开学分班考出成绩的日子，没考好？”</p>

张楷难过的应了一声。</p>

段红睿抢过张楷手中的成绩单。“这不是考的很好嘛，比我厉害多了！排名，我看看……”</p>

段红睿声音止住，然后感叹道：“你们一中太变态了吧！满分100的卷子，全科平均88分竟然是倒数一百名！你要是来我们学校肯定排年级前五十了！”</p>

随后，他担忧道：“这个成绩，你妈肯定又要骂你了……你别往心里去啊，你已经很厉害了。”</p>

张楷没说话，拿回成绩单沉默往家走去。</p>

段红睿追在后面安慰，但张楷的头颅越来越低，始终一言不发。</p>

叫他如何开口呢？</p>

段红睿不会懂得，张楷的心有多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