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国士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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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番苦战下来，宇文禅算是代李木兰压服了程知节手下的骄兵。而圣旨下达之后，两人振兴并州的计划也得以正式展开。</p>

大事开小会，并州官衙前堂，十多位能够决定并州未来命运的人物齐聚于此，共商州务。</p>

“免赋之后，想来临近州县流民将会同并州原籍灾民一道回来，这些人若是处置不好，会是个不小的麻烦”，侯君集坐在堂下，说道。</p>

作为临时刺史程知节的参谋，他这十多日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老哥将并州事务全数交给他和李道宗来办，属实为难了这位一直在秦王府供职的后起之秀。</p>

“确实，各地官府当主动登记造册，将并州原籍人士和迁入流民考查清楚”李神通之子李道彦初生牛犊，正是爱表现的年纪。自己老爹明摆着带自己来锻炼能力，更有威武霸气的皇姐坐镇，他表达欲很强。</p>

“有几个问题亟待解决，陛下所说免税人群，只涉及并州籍百姓，这些流入人群，如何辖治？别州百姓偷入并州，大唐少了税赋，如何向别州和陛下交代？”，侯君集跟在李世民身边参谋多年，一眼便看出了这件事背后的复杂性。</p>

可他终究只是个参谋，能提出问题，却提不出解决之道。</p>

他的履历充实头脑聪慧，却鲜有地方治理经验，当真不知如何解此难题。</p>

确实，总不能并州战乱的时候大家都跑，现在并州有好政策了想迁进来就迁吧。</p>

众人齐齐望着李木兰，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并州原有几百万人，几场兵祸下来，目前大约只余不到一百万人。免一百万人的税和免几百万的税，是完全的两个概念。</p>

若是大唐下辖其他州县的百姓跑来并州享受政策，即便没有官府路引成了黑户，只要能在并州黑下来便可。</p>

这样一来，其他州可是实打实的少人了，终究还是会变相减少大唐的总体收入。</p>

几十几百个黑户也就罢了，可现在地广人稀的并州一旦放开，说不定便是几十万级别的涌入。别州肯定会有意见，确实要拿出个章程来。</p>

李木兰当初听宇文禅说完这个计划，只觉得理论上相当完美，哪里知道即便圣旨下来了，实行起来也有诸多龃龉。</p>

这便是基层的复杂性，上面的政策是好的，但是落实下来总会有各种阻碍和变数。</p>

“我往日曾见前隋高祖免税之后，不曾有过这般情况啊”，李神通早在前隋时期便已经是当朝高官，经历过隋文帝时期的辉煌。</p>

那时，某一地有了些什么情况，这位圣人可汗便要免除几年赋税，也不曾见到这般复杂局面啊。</p>

“王爷有所不知，今时不同往日了。方今天下可不是前隋时候的太平日子，那些时候各州县都吃得起饭，个别州县遭了灾才会免除赋税。交租上税的百姓虽然眼红，却不至于瞎来。如今天下未定，若是郑国夏国百姓逃来还好说，若是大唐别州百姓来了，咱们收还是不收啊”，站在李木兰身侧的宇文禅突然开口。</p>

“有理”，李神通懒，但是不蠢，宇文禅点出来之后，他很快想通其中关节。</p>

并州要喝汤，却不能砸了其他兄弟州县的饭碗，更不能砸了大唐朝廷的饭碗。</p>

要讲政治，顾大局。</p>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神通见宇文禅说得这般头头是道，直接问道。</p>

“并州各地府衙经过战乱，人少短缺，怕是应付不了万人级别的户口筛查和管理，只能借助外在力量。殿下有心召集并州地方宗族和江湖豪强到晋阳会晤，利用这些地头蛇弹压其境内小型匪患，还可以协助官府筛查黑户，管理流民”，宇文禅绕过李木兰，走到明堂中央，负手说道。</p>

“至于新入籍的别州流民，我觉得可以每年收取半赋，等到五年之后，若是他们仍在并州，便将所收之赋退回”</p>

他本就是一身文士幕僚打扮，俊朗的气质平添几分书生气，入境竟有几分指点江山谋深计远的味道。</p>

“朝廷所行光明正大之道与世家豪强不同，便是勉为其难用了他们，如何保证他们不会自己黑了这些流民，进自家庄园充作奴仆。至于收取半赋五年之后再退，下官认为极为精妙”，下方，晋阳原本府衙的一个主簿出来说道。</p>

“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于流民涌入，国帑大减，这样显然好些。若是用此计，尽量挑些暂时信得过的，互相监督保举，许以朝廷小官爵位应当有效。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一旦匪患消除，农事恢复，这些权力都要渐渐收拢回来”，宇文禅回身解释道。</p>

各种地方势力，即便没有并州官府的授权，也在干着差不多的事情，将黑户编进自己的田产打黑工，不给朝廷交赋上税。</p>

从国家手里薅羊毛。</p>

如今光明正大的给他们这般权力，给个不入流的地方小官，也许能起到打鸡血的作用。</p>

至于收取半赋，相当于用押金将涌入的流民绑定在这里了，这可是宇文禅在后世互联网时代见到各种押金操作想出来的。</p>

人永远无法超脱自己的时代思考和作为，退税这个操作，对于大唐来说就是降维打击的神操作。</p>

“就这么办吧”，李木兰微微点头，看向宇文禅的眼光中充满了明亮的神采。</p>

一旁坐着喝茶神游天外的程知节更是满脸惊讶，他虽然不懂地方治理，但是宇文禅说得句句在理，连他这个外行都觉得可以一试。</p>

没想到啊，这小子不光能打，还有治理一方的本事。</p>

“此事重大，还需要好好琢磨一番”，李神通向着宇文禅轻轻点头，不愧是被“厌男”的大侄女要在身边的男子，当真大才。</p>

他自己菜，但是在大隋和大唐两代朝堂见到了太多当世人杰，有些识人之明，眼下他在宇文禅身上也看到了那种气质。</p>

“半赋之法甚妙，不过用地方势力弹压匪患，有哪些家族和江湖势力可用？”，侯君集发问。</p>

“首先是上品世家，并州境内晋阳王家这般的，百年声誉，在朝中还有王大人那般硕老，值得信任。其次江湖势力，前些天平阳殿下考察过潞州二贤庄，当家的虽无功名爵位，也堪称一方义士，可堪一用。再多的便要并州各府衙官吏来举荐了，但有一点，若是保举的民间势力出了差错，要追究保举官员的责任”</p>

一方明堂已经成了宇文禅的单人秀场，左右并州局势的一群大佬们都听他分析。</p>

“有理，殿下觉得如何”，李神通是个懒惰的，宇文禅已经帮他分析得很清楚，只要问了李木兰的意见，直接执行即可。</p>

“本宫没意见”，男人好色，女人也会犯花痴。李木兰现在就很接近犯花痴的阶段。</p>

强大的男人是女人的春药，身材强大或者智计频出，都算强。</p>

“好，那候参军便去拟定公文，让各县拟报一份名单上来，每县至少保举一个地方势力作为协同治安官”</p>

“是”，侯君集听完宇文禅分析，只觉得受益匪浅，当即应承下来。</p>

搞定了这件大事，李神通当即宣布散会。</p>

“哈哈，没想到宇文千牛不光身手了得，地方整治也是一把好手。不知你家世如何啊，竟能养出你这般国士之材”，李神通的年纪比宇文禅的爹都大，散会之后便笑呵呵靠过来打探。</p>

这等人物，只要不死，未来必定一飞冲天，搞清楚底细，打好关系很重要。</p>

“无父无母，家师是国子监孔先生”，宇文禅恭敬说道。</p>

“原来是孔先生高足，难怪啊难怪”，虽然孔颖达几个月前才正式出仕，可是他的大名早已经传唱多年，李神通听说他要求太高，还不曾收过弟子，否则他早就将李道彦送上终南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