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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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空口污蔑人，那是你自己扒的，跟我无关！”</p>

饶是李一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也忍不住立刻反驳道。</p>

“那你不会阻止我吗！”</p>

“我怎么阻止你？我抓着你手把你摁地上吗？”</p>

“你……！”</p>

钟璃在脑子里面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自己的石头脑袋有点过载。</p>

这么多年的女身女相，她早就已经默认自己的性别了。</p>

不管是习惯还是观念又或者别的什么，基本上也全都站在了这一边。</p>

脑袋过载了一会后，钟璃站起身踢了一脚李一的后背。</p>

“变态！”</p>

“我怎么变态了？”</p>

“我不管，反正你就变态了！为老不尊！”</p>

“我——啊行行行，你说得对好吧。”</p>

李一叹了口气，也懒得辩解了，直接站起身。</p>

“休息好了就动身吧。想要翻越雪山，还有一段路。”</p>

他起身之后，猛烈的风雪直接吹了进来，让钟璃也一个哆嗦，双臂不由自主地相互摸了摸。</p>

走出山洞后，外面的凌冽低温顿时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p>

“好冷！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被扒光了一样，怎么这么冷！？”</p>

她连忙将毛茸茸的围脖和保暖的衣服用力裹紧，但还是冷。</p>

打算动用力量的时候，发现自己掌控的力量居然削弱了许多。</p>

“我怎么变弱了！？”</p>

“因为你的力量被岩龙王的残魂给夺回去了一部分，并跟它一起被我镇压在了深处。”</p>

李一看着哆哆嗦嗦的钟璃，解释道。</p>

“如果你想取回自己的力量……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做好直面岩龙王的准备吧。”</p>

“什么？我？面对那种东西？你确定你没有开玩笑嘛？”</p>

钟璃一脸惊愕地指了指自己。</p>

她不觉得自己能干得过那个玩意。</p>

双方的实力压根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p>

“没有。”</p>

李一面色严肃，摇摇头。</p>

“……”</p>

“这是你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钟璃。”</p>

李一的神情变得比以往严肃很多。</p>

他看着忽然变得有些惶恐和不安的钟璃，语重心长地说道。</p>

“你本就在它陨落之地诞生，吸收它的力量残余而生灵智，你和它之间，生来就是要相互厮杀，只允许存活一个的。如果你输了，你会被夺舍，岩龙王也能够死灰复燃，再次重生。如果你赢了……”</p>

“赢了……怎样？”</p>

“你就是下一个，岩龙王。”</p>

“……”</p>

钟璃沉默了一会，说道。</p>

“可我只是一块石头……不是龙。”</p>

“……”</p>

她那呆呆的样子，将严肃的气氛直接毁掉了。</p>

“更不是什么龙王……我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而已，之所以本体像龙……是因为那不是我的形象……”</p>

钟璃看着李一无语的眼神，讪讪笑道。</p>

“虽然我自称岩之魔神，但其实，‘石之魔神’更加贴切……我并没有那么强的力量，也不可能……变成什么岩龙王的……”</p>

她没有一丁点的自信。</p>

也没有自信的一丁点根基。</p>

活了这么多年，不管外貌怎么变，反正她内心确实更加看清自己了。</p>

没有了初生之时的嚣张——或者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p>

少了一股子的莽劲。</p>

因为看清了自己，所以也就胆小了许多。</p>

不，应该说，是认清了现实。</p>

在她说出那句怂怂的话之后，空气变得沉默。</p>

耳边只剩下风雪的呼啸。</p>

钟璃低着头，不敢去看李一的表情。</p>

她听见了对方忽然发出长长的鼻息，像是无比失望一般。</p>

“对不起……”</p>

钟璃低着头，下意识道歉。</p>

“为什么要道歉？”</p>

不过却听见李一如此说道。</p>

“……诶？因为……”</p>

“能够看清自己的实力与本质，认清自己，这种简单的事情世界上九成的人都做不到。相比起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普通，平庸，懦弱的虚伪之人，知道自己很弱反而更加珍贵。所以，你有什么好道歉的？”</p>

“……是，是嘛……”</p>

钟璃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p>

虽然很想摆出谦虚的表情，但脸上却仍然忍不住露出笑容。</p>

谁不喜欢被夸呢。</p>

不过李一的下一句话就瞬间让她再次挎起了一张小猫批脸。</p>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变强。从今天开始，特训吧。”</p>

“……啊？可是，那个，但是……就算再怎么练，也不可能练得比那什么龙王还强吧？我感觉，那个，什么残魂，比那个家伙都要强，那个搞出了兽群的家伙……”</p>

其实那个弄出了兽群的魔神已经很强了，强的钟璃此前认为除了李一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将其斩杀。</p>

但岩龙王残魂……比那玩意还要强n多倍。</p>

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一只蚂蚁，越是修炼，越是能够察觉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p>

心态也早就没有了当初那进步一点点就敢挑战李一的莽了。</p>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p>

李一的语气平淡而又强硬。</p>

“还是说，你不想亲手复仇了吗？”</p>

“我……”</p>

“又或者，你现在转头去沙尔·芬德尼尔继续享受美好生活就是了，为何要跟上我呢？”</p>

“……”</p>

“钟璃，你为什么不选择留在沙尔·芬德尼尔？”</p>

“我……”</p>

这个问题钟璃思考过一整晚。</p>

她犹犹豫豫地回道。</p>

“因为我总感觉，沙尔·芬德尼尔的繁华很……虚假。这种虚假的繁荣，真的能够持续很久吗？那些人都只是看在我的容貌才来讨好我，只是因为这个而已……一旦达成目的，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p>

这也是她自我感觉最大的问题。</p>

她……没有根。</p>

只是一块无根浮萍而已。</p>

她一出生看见的就是李一。</p>

所有对她好的人，跟她当过朋友的人，全都老去的老去，死亡的死亡，离开的离开，最终没有一个会长久地驻足停留。</p>

每当察觉到这一点后。</p>

某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便会蔓延而出。</p>

让她无所适从。</p>

所以，相比起虚假的繁荣和富贵。</p>

……还是跟着眼前这个完全不讨好她的家伙更好。</p>

至少能够感觉到一些真实感。</p>

而不是如梦幻泡影，一触即碎。</p>

听完钟璃的话后，李一也是心中思绪万千。</p>

沉默了一会后，他收回思绪，回道。</p>

“所以你才选择跟着我？”</p>

“嗯……”</p>

“既然你要跟着我，那么就不能什么都不付出。”</p>

“嗯……？”</p>

“就像之前一样，我会给你制订一套标准的训练计划，过程会非常难熬，要是坚持不下去的话，你就离开吧。”</p>

“啊？”</p>

看着李一自顾自说完，又自顾自迈步往前走，钟璃赶紧跟了上去。</p>

“明明是你非要把我带着的，怎么就成了我非要跟着你了！？”</p>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p>

“我……！”</p>

钟璃感觉又有一口气堵在了自己的胸口。</p>

但是却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p>

沉默地跟着李一走了一会后，钟璃换了一个问题。</p>

“我已经说了，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石之魔神而已。为什么你还是愿意教我？可能最后我学完了还是打不过那个陌生魔神，也打不过岩龙王。”</p>

“那就是跟着我修行的时间还不够长。只要足够长，就一定打得过。”</p>

“……那要是一直都打不过怎么办？”</p>

钟璃感觉自己心底忽然冒出一股担忧。</p>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p>

难道说是在担心这家伙扔下自己吗？</p>

怎么可能。</p>

她立刻将那一抹情绪给摁了回去。</p>

当做无事发生。</p>

“那你也太废物了。”</p>

“……”</p>

“唉……”</p>

李一无奈地将正经一点的回答给扔了出来。</p>

“要是一直打不过，你就一直跟着我学，直到能打过，可以放心了吧？”</p>

“放心什么？说得好像我……非要跟着你一样。明明是你占了便宜！”</p>

“……”</p>

呼啸的风雪又填充了两人间短暂的沉默。</p>

好一会，钟璃才不是很情愿地开口道。</p>

“那，那就这样说好了？你不能骗我……”</p>

她很怕李一来一句“就是骗你的”。</p>

这样的话，她就只能开始思考，之后要去什么地方了。</p>

而这个思考，她知道是没有结果的。</p>

这个世界很大，但没有她的容身之所。</p>

也没有她的家。</p>

“不骗你。”</p>

“……”</p>

等了两秒，等到了自己希望听见的回答后，钟璃埋在围巾下面的嘴角勾出一抹微笑。</p>

心头的紧张感也随之消失。</p>

但她仍然问道。</p>

“那你要是食言了怎么办？”</p>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声音和语气忽然变得和她的外貌一样，颇具少女感。</p>

那种轻快，让走在前面的李一都稍微愣了一下。</p>

他总感觉，现在的钟璃变得越来越像是另一个人了。</p>

一个自己并未认识过的“陌生”的少女。</p>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p>

“那是什么意思？”</p>

“意思就是，违背了自己誓言的人，要受到吃石头的刑罚。”</p>

“……吃我？”</p>

“……我看你脑子里面确实都是石头。”</p>

“诶嘿~”</p>

风雪中响起少女轻快的笑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