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武陵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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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武陵派自己的事，你是剑阁的人，不宜过多插手，以免惹祸上身。”</p>

“那师姐你呢。”</p>

“我不怕祸，祸应怕我。”</p>

她如今便是天边一朵孤云，无门无派，孑然一身，只要有本事傍身，便是遇着麻烦祸端，也能自在来去。</p>

“这倒是。”白藏虽看不出伏青骨的修为，却知道刚才那吹笛人至少是个金丹修士。伏青骨能将其击退，至少也应是个金丹，与他自是不同。</p>

伏青骨感受到清风老道之浩然灵力，便知已尘埃落定，随即拍手道：“该收场了，咱们过去吧。”</p>

“好。”白藏召出三尺水，拎起黄皮猫，与伏青骨飞身上剑，前往桃源。</p>

“你不给它取个名字吗？”</p>

“谁？”</p>

“小黄。”</p>

“既然师姐都这么叫了，那便叫小黄吧。”</p>

黄皮猫吼道：老子叫天霸！</p>

白藏：“知道啦，小黄！”</p>

小黄舞爪勾乱了白藏的头发。</p>

二人落到桃源洞口，却见洞口围满了人，有站着的，有跪着的，也有躺着的，都是武陵派的门人，并无一个盗匪。</p>

伏青骨往洞道深处瞧去，见那洞道已被巨石填满，便知这些盗匪，连同这桃源仙府，往后再不能见天日了。</p>

武陵派众人皆专注于门派内之惊变，无暇顾及二人。</p>

二人也无意出风头，便站在了人群之外。</p>

清风面前跪着一人，白藏对伏青骨低声道：“那便是苍云师兄。”</p>

伏青骨点头，随后示意他和小黄噤声。</p>

白藏将碎碎念的小黄禁锢在怀里，朝它额头一点，让它在自己脑子里闭嘴了。</p>

双方对峙，场面焦灼。</p>

苍云浑身狼狈，神色却很平静，并未有图变落败后的激愤与不甘。</p>

反倒是周檐满面怒火，“你为何要这么做？”</p>

苍云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p>

周檐继续质问：“师父和门里的兄弟姐妹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伙同贼匪，图谋不轨？更不惜欺师灭祖，对师父下杀手！”</p>

苍云依旧没吱声。</p>

周檐没忍住上前给了他一脚，“说话，哑巴了？”</p>

墨黎惊得上前几步，却又倒了回去，神色悲戚复杂。</p>

周檐还要动手，却被清风喝止，只好愤愤退到一旁。</p>

苍云理了理衣衫，重新跪在了清风面前。</p>

清风上前一步，审道：“你并非杏花坞之人？”</p>

苍云终于开口，垂头称“是。”</p>

“当年在杏花坞遭遇劫匪，你谎称家人被杀求我收留，也是假的？”</p>

“是。”</p>

清风眉心一结，沉声道:“劫掠杏花坞的就是偷天洞？”</p>

苍云沉默半晌，艰难挤出一个字，“是。”</p>

三个‘是’将苍云背脊压垮，让他从前途光明的正派弟子，变成了罪不容恕的匪徒。</p>

清风眼底划过一丝痛色，“你还有何可辩？”</p>

“事已至此，弟子……辩无可辩。”说罢，苍云竟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然后将隐藏多年的秘密缓缓道来。</p>

“当年，偷天洞初入武陵，还不成气候，因想扩充势力，却苦无钱财，便盯上了富庶的杏花坞。”</p>

“杏花坞三面环水，又地处偏僻，我们轻易便得手了。”苍云举起手掌，虚握了握，“那是我头次杀人。因太过害怕，那人又竭力反抗，我被其刺伤昏厥，同伙误以为身死，便将我一并丢弃在了那儿。”</p>

伏青骨心想，这同伙儿看来也没将苍云当作自己人。</p>

“后来便遇见了您。”他抬头望向清风，眼神带着敬慕，“您将我错认为杏花坞的遗孤，我为保命不敢说真话，便骗了您，顺势入了武陵派。”</p>

清风默然。</p>

苍云苦笑，垂眸继续道:“我是天生贼子，父母都是贼，后来他们死了，我便跟着偷天洞盗众，四处流窜。我生在贼窝里，长在贼窝里，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个贼，可上天偏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p>

那年他十三，又因吃不饱穿不暖，看着十分瘦弱，便谎称自己只有十岁，清风并未怀疑。</p>

“起初我战战兢兢，生怕被发觉，连觉都不敢睡，可您并未怀疑，还让师兄同我做伴。”</p>

周檐攥紧了拳头。</p>

“后来，您收我做入室弟子，将门中事务交由我打理，我便得意忘形，将自己的罪孽、身世，忘得一干二净。认定自己便是真正的武陵弟子，是他们的二师兄，是您寄予厚望的徒儿。”</p>

苍云看向墨黎，他也曾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她的良缘佳配。</p>

墨黎张了张嘴，却半句话都吐不出来。</p>

苍云自嘲一笑，盯着石壁上的‘桃园仙府’，木然道：“可惜贼便是贼，只要手上沾了孽债，终究归不了正道。”</p>

清风看着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儿，心头犹如针砭，他肃然道:“他们何时找上你的？”</p>

“五十年前，您让我下山历练，我便遇上了偷天洞的二当家陶华。他一眼便认出了我，得知我已成武陵派弟子，便以出身为威胁，让我替他们办事。”</p>

“那时为何不告知我？”</p>

“告知？告知您后，您便会饶恕我吗？”</p>

清风无言。</p>

苍云看向周檐，“即便您能饶恕，他呢？所以我害怕。”</p>

他眨去眼底水气，笑道:“不过后来便不怕了，后来是因为贪。”</p>

拥有得越多，便越害怕失去，也越不满足，这便是贪。</p>

当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盗贼，他只贪生，贪这条命。</p>

可当他成为武陵派的苍云，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有了手足之义、道侣之情、师徒之恩，便贪名，贪这人世的七情六欲。</p>

苍云与清风对视，“我若不想失去这一切，便只能成为主宰这一切的人。所以我答应与陶华合作，他替我保密并替我谋夺掌门之位，我替他掩盖盗众之行踪。”</p>

他本欲徐徐图谋，谁知被伏青骨和白藏撞破，以致功亏一篑。</p>

“孽债。”清风长叹一声，最后对苍云问道:“你落到如今的下场，可曾后悔？”</p>

苍云沉默许久，嘶哑道:“我没有后悔的余地。”</p>

沉稳可靠的二师兄，忽然变成作恶多端的贼人，众弟子皆难以置信，更无法接受，他们纷纷咒骂其为叛徒、贼子。</p>

苍云在谩骂中惨然一笑，他所在意的，在这一天终究都失去了。</p>

周檐自齿间磨出一句，“你自始至终都是偷天洞的人？”</p>

他本以为苍云是误入歧途，还有回转之余地，却不想本就是贼，他一直都在骗自己。</p>

当年周檐所住村子，便是遭贼匪洗劫，而致父母亲族惨死，那些贼人下手之狠毒，连幼儿都不放过。</p>

周檐若不是去山里放羊，躲过一劫，怕也早死在了他们手中。</p>

他平生最恨贼匪，可这个同他亲如手足，同病相怜、同仇敌忾的师弟，竟是贼人矫饰，这于他而言，不仅是背叛，更是耻辱。</p>

“周檐，你信错人了。”苍云眼底一片灰黑，“你知道每次你跟我提起，想为父母族人报仇时，我心底在想什么吗？”</p>

周檐握剑的手微微一颤。</p>

苍云讽笑，“我在想，你可真蠢。”</p>

周檐两眼发红，猛地拔剑刺向他。</p>

墨黎冲上前抓住周檐的手，“师兄！”</p>

“闭嘴！”周檐双目赤红，指着远处竹林冷道：“在你开口替他求情前，想想摆在那里的两副尸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