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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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虺没反应，也没回嘴。</p>

伏青骨跨进门，走到他面前，俯身看着他，却见他两眼失神，已不知魂游到何处去了。</p>

这呆龙，封得了身子，也封不了心。</p>

伏青骨半蹲在他身旁，伸手去拍他的脸，“四脚蛇，醒醒。”</p>

白虺眨了眨眼睛，然后按住脸上的手，拽住她另一只胳膊，将她拉向自己。</p>

伏青骨半蹲着，本就重心不稳，被他大力这么一扯，整个人便扑到了他身上。</p>

没等她挣扎，唇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刺痛，与湿润触感。</p>

她顿时愣住。</p>

四脚蛇反口咬人，咬住了她的嘴。</p>

“不准再念了。”白虺退开些许后，又凑上去舔了舔，卷走冒出来的血珠，尝到一丝腥甜。</p>

正当他欲贴过去，伏青骨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皱眉嗅了嗅，却并未闻到那股草木香气。</p>

还好。</p>

她松了口气，拿袖子擦了擦嘴，然后俯视白虺，皱眉道：“你真是越发没个规矩了。”</p>

白虺拉下她的手，“谁让你封禁我这么久，还对我念静心咒，我耳朵和脑子都快起茧了。”</p>

“你再放肆，我还能封禁你更久，念得你痴傻耳聋。”</p>

伏青骨一巴掌拍在他额头，将它拍回了四脚蛇，然后在它身上设下禁制，不许它自己化形。</p>

她捡起四脚蛇，腰间的玉佩却忽然撞出去，将四脚蛇扇在了地上。</p>

四脚蛇本被伏青骨拍得晕头转向，又被下了禁制，封锁灵力，无法化形和恢复真身，再遭这一扇，顿时四脚朝天，翻了。</p>

玉佩在四脚蛇头顶落下一行小字，曰：轻浮浪荡之徒。</p>

伏青骨将四脚蛇捉起来，却见那小字久久不散，跟个标记似的，一时无言。</p>

“他是我的契兽，虽有些顽劣，却并无坏心，你不用跟他一般见识。”</p>

“妖兽精灵既然成人，必然会沾染人之习性，那便得受人之教诲，守礼持戒。”三郎的声音从玉佩里传来，没了先前的温和，变得严肃。</p>

这架势……</p>

伏青骨笑道：“我信你曾当过官，教过学生了。”</p>

三郎轻咳一声，声音恢复柔和，“他举止实在太过轻薄，应当规束。”</p>

“它当不了人，所以不必过于束缚。”当人没什么好。</p>

伏青骨摸了摸白虺的头，“它会离开我，回到属于它自己的世界。”</p>

回到属于她自己的世界。</p>

三郎想起前尘往事，陷入沉默，他‘看’着白虺，竟蓦然升起一丝同病相怜之感。</p>

是啊，两个世界的人，迟早殊途。</p>

就怕，白虺如他一般，不肯善罢甘休。</p>

他方才以琴化境，不仅感知到了伏青骨之豁达，还察觉到了白虺之执着。</p>

它虽为妖兽，却有了人之感情，这是一场劫数。</p>

但白虺和他有所不同，有足够的寿命去争。伏青骨虽非灵晔，骨子里却同她一样，心软仁慈。</p>

如今，她对白虺已生回护之心，只要白虺坚持不懈，天长日久，或许会得到他曾经最想要的那个结果。</p>

如此一想，三郎又难免酸楚，他如今又算什么呢？</p>

玉佩失去光芒，回到伏青骨腰间，四脚蛇头顶那行小字，却依旧没消。</p>

“三郎，这字何时能消？”</p>

三郎没应。</p>

看来，一时半会是消不了的了。</p>

伏青骨点住四脚蛇的脑袋，化出让它保管的乾坤袋，将它塞了进去。</p>

这行字搁谁身上谁丢人，还是里面待着为好。</p>

她拍了拍乾坤袋，将其挂在另一边，随后出门回自己阁楼换了件衣服，往若耶溪探望楚屿芳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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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若耶溪，楚屿芳不在竹轩，在楚绾一的药庐。</p>

伏青骨随仙侍前往，还未入园，便闻到了一股药香。</p>

仙侍担忧道：“少谷主刚好些，便着人配药、炼药了。”</p>

伏青骨皱眉，“嬷嬷没劝着点？”</p>

仙侍叹气，“劝不住。”</p>

伏青骨一想楚屿芳外柔内刚的性子，也觉无奈。</p>

入园后，只见房上青烟袅袅，几名嬷嬷正指挥一群药师忙里忙外，热闹却不喧哗。</p>

仙侍没有再跟进去，只等在外头，伏青骨独自朝药庐走去。</p>

嬷嬷见她过来，连忙上前相迎，“仙子来了。”随即，又拉着伏青骨，压低声音道：“仙子来得得好，正好帮老身劝劝少谷主，这身子刚好点，可经不得这般费神劳累。”</p>

伏青骨搜寻一圈后，却并未看见楚屿芳，“她人在何处？”</p>

“后面丹房，老身带你去。”嬷嬷向药师们交代了几句，拉着伏青骨绕过房檐，经由一条小路，往药庐后头去。</p>

伏青骨边走边问，“少谷主可是在为我炼药？”</p>

“正是。”嬷嬷点头，继续道：“这药材虽取回来了，可药却不好炼。补神圆识之物，炼制起来耗神费识，本就急不得，太过冒进往往适得其反。”</p>

她愁道：“老身劝了两日，可少谷主就是不听，昨日刚能下地，今早就过来了。”</p>

伏青骨安抚道：“您放心，我来同她说。”</p>

嬷嬷就等她这句话，顿时开颜，“哎，好，好。”</p>

来到丹房，嬷嬷放轻脚步，掀起帘子，请伏青骨进屋。</p>

伏青骨跨进房门，就看见楚屿芳正盘坐于炉前，借着窗外漏进来的天光，翻看医书。</p>

嬷嬷朝伏青骨推了推手，随后放下帘子，继续去药庐守着药师们干活儿。</p>

楚屿芳看得入神，以为进来的是嬷嬷，也没在意。</p>

伏青骨来到她面前，忽听她说，“嬷嬷，再加一钱望鹤草。”伏青骨见炉子旁的木格子里放着几十种药材，便问：“哪一种是望鹤草。”</p>

楚屿芳愕然抬头，一见是她，惊讶道：“青骨，你怎么来了？”随即起身，朝她歉然一笑，“我还以为是嬷嬷。”</p>

“我来看看你。”伏青骨扶了她一把，又问：“哪一种是望鹤草？”</p>

“我来吧。”楚屿芳从木格子中抓了一小把草药，然后吊起炉盖，将药扔进里头的石锅之中。</p>

伏青骨嗅到神蜗的灵气，问道：“这就是治疗识海的药？”</p>

“眼下正在调方，还要经过试炼、试药，才能定方，然后才开始正式炼制。”</p>

“听起来很繁琐。”</p>

“炼药工序便是如此，习惯了就好。”放入望鹤草后，楚屿芳往火中注入一缕灵力，火苗立即变成了青色，“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将修补神识的药炼出来，助你修复识海。”</p>

“大约需要多久？”</p>

“按正常周期来说，需要四十九天，若抓紧点，一个月左右。”</p>

“半年。”</p>

“什么？”</p>

“半年后，我回来取药，所以你不必着急。”</p>

楚屿芳一时语塞，不知该表达自己身子能撑住，还是该问她要去哪儿。</p>

“欲速则不达。”伏青骨帮她合上炉子，笑道：“何时成药，何时恢复记忆，顺从天意，不必强求。”</p>

楚屿芳何尝不知，炼制丹药，需讲求天时地利人和，可眼下不说天时地利，单论她，便算不得人和。</p>

自己和药王谷，承了伏青骨太多情，亏欠得太多。想要报答，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早炼成丹药，替她治伤，可偏偏自己不争气。</p>

伏青骨见她神色愧疚，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过几日，我会暂时离开药王谷，你身子即便是好的，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炼出丹药，所以不用着急。”</p>

楚屿芳问道：“你为何要出谷？又要去何处？”</p>

若是说自己身份暴露，会引来追兵，怕牵连药王谷，楚屿芳定不会让她离开。</p>

伏青骨想了想，拿四脚蛇当借口道：“白师兄近来因发情期，很是不安分，我得去给它寻个伴儿，以免发作起来控制不住，造成禁术反噬。”</p>

“啊，哦……这倒是。”楚屿芳愣了愣，随后拉过她的手替她把脉。</p>

龙涎效力已过，内息平稳，再窥其元丹，被雷劈出的裂痕，愈合得只剩浅淡的痕迹，灵力充足，雷元也强盛，离化形只差一步。</p>

她问道：“你几时动身？”</p>

雷泽虽还未有消息传来，可谷中已出现探子，越早离开越好，伏青骨道：“三日过后。”</p>

“这三日，我助你元丹化形。”怕伏青骨反对，她又补充道：“你放心，我有把握，不会伤了身子。”</p>

在蓬莱蜃境，元丹得蜗母灵力疗愈充盈，便至化形之境，可这些日子，却始终难以突破。</p>

楚屿芳既有办法，又能保证不伤及自身，伏青骨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人是封元虚，仅凭现在的修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p>

她答应道：“好。那就交给你了。”</p>

“等元婴化形，你受损的灵脉、筋骨，会经受洗伐修复。”楚屿芳望着伏青骨的脸，期待道：“到时候，不止修为会恢复大半，容貌也会复原。”</p>

她从未见过灵晔，难免好奇人人称颂的仙尊，究竟长什么模样。</p>

伏青骨摸了摸脸，“习惯这副模样也没什么不好。”</p>

说起恢复容貌，伏青骨想起洛义给的药，她将药拿给楚屿芳，说道：“你替我看看，这药可有问题。”</p>

“哪儿来的？”</p>

“洛义给的。”</p>

“洛掌门？”楚屿芳扯开塞子闻了闻，随后取来挑子勾出一块，再以手捻开，药膏立即浸入肌肤，带起一丝暖意，“方子不错，正好应对你的表症，可祛疤除痕。”</p>

伏青骨问道：“这药没有问题？”</p>

“不仅没问题，还十分难得，方子中有几味药千金难寻。”楚屿芳抬起头，“你怀疑他别有所图？”</p>

“千金难求之药，少谷主会随便送给，只见过两面的人么？”</p>

“不会。”这等以千金难寻之药，所炼制的养颜膏方，卖的都是能一掷千金之人，好比黄金台的冤大头。</p>

这种药，别说赠予，不翻三倍价钱卖，便算人情了。</p>

伏青骨道：“洛义不仅给我这药，还告诉我，用完后再找他拿。”</p>

楚屿芳蹙眉，这巫医派向来拮据，研制这等药膏，是为充盈财库，怎会随意送人？</p>

药膏的香气萦绕在楚屿芳鼻尖，带着一丝凉意。</p>

“等等。”楚屿芳忽觉不对。</p>

她又挖出一勺药膏，在手背上抹匀后，凑到鼻尖仔细分辨，片刻后凝声道：“不对，这药有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