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大道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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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青骨赶到荒剑山时，白虺和三郎都快被裹成茧了。</p>

她不禁觉得奇怪，白虺与她结契，按说不会被附魔大阵攻击才对，怎么还会中招？</p>

伏青骨解开阵法，将二人救出，查探一番后，将视线放在了三郎身上。</p>

思索片刻后，她让三郎单独入阵试试。</p>

三郎依言入阵。</p>

阵法再度被催动，将三郎困住，伏青骨又换白虺进去，反倒没动静了。</p>

伏青骨和白虺围着三郎打量，她以灵力试探，却并未察觉异样，白虺凑近三郎闻了闻，也没嗅到妖魔的气息。</p>

“怪事。”伏青骨对三郎问道：“三郎，可有发觉不妥之处？”</p>

三郎摇头，“并未觉得不妥。倒是觉得眼熟。”</p>

伏青骨问道：“你从前来过？”</p>

三郎回顾生前，否认道：“没有。”</p>

这就更奇怪了。</p>

伏青骨将阵法封禁，以免再误伤，随后对白虺问道：“好端端地，你到这儿来作甚？”</p>

白虺想起老巢中发生之事，有些挂不住脸，不敢同她对视，“就……随便逛逛。”</p>

说完又觉自己软弱，色厉内荏地吼道：“怎么，我还逛不得了？”</p>

伏青骨知他恼羞成怒，也懒得同他计较。</p>

她环顾四周，对二人说道：“既然出来了，那就回千仞山吧。”</p>

白虺道:“不是说好明日再走？”</p>

“不想看你脸色。”伏青骨朝他伸手。</p>

白虺凝望片刻，别别扭扭地把手伸过去，却被她拍开，然后凑近从他身上解下了玉佩。</p>

伏青骨对三郎道：“三郎，咱们走吧。”</p>

三郎微笑，“好。”</p>

白虺气鼓鼓。</p>

伏青骨看向他，眼底含笑，“你走不走？”</p>

白虺越发气了，他想赌气说不走，可想到这妖道八成会把他丢在此处，又不敢赌。</p>

但让他就此答应，又拉不下面子，心头那叫一个纠结，那叫一个郁闷。</p>

他冷着脸，然后一跃而起，化为白龙，一爪子将伏青骨给薅走了。</p>

白龙飞到半空，爪子一松，伏青骨便从空中落下。</p>

她却毫不惊慌，任由自己下坠，倏地，她眼前闪过白影，下一刻，她便掉在了白龙脑袋上。</p>

白虺气闷道：“你就是仗着我不会不管你。”</p>

伏青骨扶正坐起，看向前方星河流云，说道：“扔的是你，捡的也是你，我没收拾你就该偷着乐，还当如何？”</p>

他当如何，白虺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觉得不痛快，哪儿哪儿都不痛快。</p>

想像从前一样？可伏青骨对他的态度，与过去并无不同，再细想二人过去种种，他却不觉满足。</p>

想妖道对他好？她对他足够好了，为了他还差点丧命，可他却总觉得差点什么。</p>

他想起老巢里二人之亲昵，想起她清醒而包容的眼神……</p>

他想……想让她如自己一般，沉溺其中，情不自禁。</p>

可这太让龙羞于启齿了，因而他只好缄默不言。</p>

他听见伏青骨叹气，“你自己都看不清的东西，又何苦汲汲以求，囫囵嚼下？”</p>

白虺不服气道：“你怎知我看不清？”</p>

他想起白藏的话，有些害羞地对伏青骨道：“小白说了，妖兽也有情，我对你……”</p>

过后的话，他又说不出来了。</p>

伏青骨点破，“你觉得你对我有情？”</p>

“……”白虺只觉得一身龙血都要烧沸了，“你、你怎地这么不害臊！”</p>

“难道你想说的，不是这话？”</p>

“是又怎样！”</p>

“那不就得了，有什么难以启齿的？”</p>

本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可她那般漠然，让他自心底生出一丝卑微，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卑微，一旦开口承认，便好似落了下乘，会被她更加藐视。</p>

伏青骨忽然说道:“我认可你和小白所说的，妖兽有情。”</p>

白虺心头一喜，却又听她道：“只是你还不懂。”</p>

“我怎么就不懂了？”他立即反驳，然后搬出白藏说的那席话，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迫不及待地倒进伏青骨脑子里。</p>

伏青骨听完后，问道：“小白说，小白说，这是小白的心得，还是你的？”</p>

白虺不要脸道：“我听了，就是我的了。”</p>

伏青骨嗤笑一声，随后问道：“你说你想同我结为道侣？”</p>

白虺直觉她说不出什么好话，轻哼一声，没有回答。</p>

“那就当是吧。”伏青骨又问：“那你可知小白所说，感情并非占有，需得遏制私心，又是什么意思？”</p>

白虺试探，“全心全意对对方好？”</p>

“非也。”伏青骨眯眼看向前方，缓缓道：“是成全。”</p>

白虺不明白。</p>

不用想，也知道他不明白。</p>

伏青骨解释道：“你之全心全意，未必是他人所求，你若看不清他人所求，而一味付出，那对于那人而言，便只会是负累。简而言之，便是一厢情愿。”</p>

一厢情愿地白虺，一厢情愿地在心底反驳，谁一厢情愿了！</p>

“一厢情愿，并非情，而是私欲。私欲得不到满足，便会生怒、生怨、生魔、生恨，从此走上歧途。所以，我辈修道者才会奉行一个道理。”</p>

白虺忍不住问：“什么道理？”</p>

“大道无情。”</p>

白虺听不得‘无情’二字，“既然无情，又为何会结为道侣？”</p>

“无情，并非无感。”</p>

伏青骨仰望星辰，俯瞰万物，语气空旷悠远。</p>

“相反，修道之人，应当通感万物，知情会意，方能辨识自然与众生。”</p>

一会儿无情，一会儿知情，到底是什么意思？</p>

白虺不懂，却又不敢问，生怕她再下定论，说自己不懂情。</p>

“结为道侣，亦是知情会意，辨识自然之修炼方法之一，因此更应当同心同德，心灵相融，以求共同修炼，感应大道，而并非一厢情愿，一意孤行。”</p>

白虺脑子已经打结，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更不知该作何辩驳。</p>

“大道无情，并非真正无情，而是无私情私欲，以情情众生。”</p>

伏青骨抚上白虺的龙角，带着一丝温情道：“白虺，我对你亦有情。”</p>

“……”这话若是放在她这长篇大论之前，白虺肯定高兴疯了，可此刻他却丝毫不觉欢喜。</p>

他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你动用禁术，早已修不了仙，得不成道，还奉行哪门子的大道无情？”</p>

伏青骨微愣，不禁失笑，这四脚蛇竟无意间道出真言。</p>

她拍了拍座下龙头，长叹道：“你不懂，这叫身在道外，道存心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