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西端始于云梦山，东端已深入云梦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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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是这一小部分，数量就多达数千头走兽，其中有肉食类动物，也有草食类动物，全都混杂在一起。</p>

不论是秦人还是楚人，何时见识过这样的场景？</p>

况且，这些走兽聚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p>

就在这时，一声清澈悠扬的鹿鸣陡然响起，所有人循声回望，只见栅栏缺口处，不知何时溜进了一只白鹿！</p>

正是上次被上将军释放的那只白鹿！</p>

原本温顺的白鹿此刻身上依旧洋溢着宁静的气息，然而人们分明能看到它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烁。</p>

它，似乎正在哭泣！</p>

“呦呦！”</p>

又是两声清脆悦耳的鹿鸣，白鹿同样无视近在咫尺的乡民及秦兵，而是轻盈前行，步伐中竟透着庄重之感。</p>

它跃上大泽岸边一块嶙峋岩石，同样高昂着头颅仰望苍穹，突然间，它的前蹄一沉，径直跪倒在地。</p>

“轰隆”一声，随着白鹿的动作，集结在大泽边缘的数千野兽，齐刷刷地低下前蹄，纷纷跪倒在地上，场景浩大壮观，延绵不绝。</p>

这是，在膜拜吗？</p>

万物朝圣！</p>

此刻，所有人脑海中都是一片空茫，乡老因始终站立未坐下，此刻显得尤为从容。</p>

他恍惚地抬首望向天空，下一瞬，他的眼神骤然聚焦。</p>

只见，天空中赫然出现一道彩虹，连接着云梦山与大泽。</p>

彩虹贴地极近，而在彩虹之上，有一人，从山巅疾掠而过，正凌空步履彩虹而行！</p>

乡老内心犹如遭雷击般震撼，他愣愣地望着那人影宽袍飘逸，仅几步便跨越百丈距离，转瞬即至大泽之内，再瞥一眼泽边那些匍匐膜拜的野兽和白鹿，刹那间领悟到什么。</p>

“我们祖先的神只，出山了！！”</p>

“祖神？”</p>

“在哪里？”</p>

乡老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唤回了所有楚人的神志，他们纷纷抬头向上望去。</p>

紧接着，所有人都内心剧震！</p>

原来，天空之上，正横亘着一条彩虹，贯穿东西两端。</p>

西端始于云梦山，东端已深入云梦泽内。</p>

楚地多雨，彩虹在此并不稀奇，但这彩虹却颇为奇特。</p>

相较于往日高空中的彩虹，这条彩虹离地极近，仿佛给人以可触及的错觉，仿佛只要身处云梦山巅，就能轻易触及其源头。</p>

而且不同于以往彩虹的朦胧形态，这条彩虹异常清晰，低垂于天际，熠熠神光犹如一条通往天界的坦途。</p>

不仅如此，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在彩虹之下，还有一大片鸟雀紧随其后，伴随彩虹飞翔，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p>

粗略估算，恐怕不下数万只！</p>

“我看到了，祖神！”一位欣喜若狂的老者叫出声。</p>

“我也看见了，就在彩虹之上！”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p>

“在哪儿？”无数询问声此起彼伏，数千楚人翘首仰望天空，许多人神情焦急，眯眼努力辨识那道天上的彩虹。</p>

“此刻已在湖心岛上。”乡老坚定地回答，他一直紧紧盯着那踏虹而行的身影，凭借他老眼特有的远视能力，依稀可见那身影一步跨出，直接落至大泽中一座孤峰之巅。</p>

由于山峰阻挡，随后身影便消失不见，一名乡民惋惜地说：“我也看到了，只不过，那位仙师似乎非常年轻。”</p>

“年轻？那岂非不是祖神？”</p>

“祖神居住在云梦泽深处，怎会轻易现身？”</p>

乡民们议论纷纷，乡老转过身面向百将。</p>

楚国虽曾为大国，即便如今沦为草野之民，楚人心中仍存自豪。</p>

一夜之间改朝换代，天下归秦。楚人尽管心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p>

只能自我安慰，即使成为了大秦百姓，难道不还是生活在楚地吗？四季祭祀，不仍是祭奠祖神与屈原大夫吗？</p>

在此之前，楚国历代国君大多实行放任自流的统治方式，反正粮食充足，连国内人口数量都不清楚，更谈不上精确统计。</p>

尽管忽然变为大秦子民，但伍令确实是一位贤良县令，平日带领楚民建房、开垦农田，甚至教导楚民什么是法律，什么是礼仪等。</p>

伍令视楚民如子女，楚民自然视他为父母官。</p>

然而近日来，云梦县大小事务由那位百将掌管。百将是昔日攻打楚国的老兵出身，对待楚民如同敌人一般。</p>

平日严格限制楚民行动，甚至不允许他们去照料那些散落在山间泽畔的零星田地。</p>

所幸云梦县虽田地不多，但土壤肥沃，水源丰富，实属种啥收啥之地。加之伍令每日巡查，几日无人照料，问题不大。</p>

真正令楚人们愤慨的是，百将下令后，所有秦兵视楚民如罪犯。别说外出，即便是夜晚出恭，都会有士兵持戈相对，盘问身份。</p>

白天更是有秦兵严密巡逻，乡民们遇见彼此，不敢言语交流，只能用眼神示意。</p>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楚人坚信自己是祖神东皇太一的后代，相信祖神就居住在云梦泽中，而云梦山乃至云梦泽内，存在着神仙。</p>

这一点，让乡老困惑不解。</p>

自上古时期起，我们便祭祀祖神东皇太一，千年前又多了屈原大夫，至今已历数千年，祭祀不断。</p>

我们祭祀祖先，并非反对大秦，为何竟成了罪犯？</p>

你秦王不愿听闻天下有神仙之事，我们就不能有祖先了吗？这是何等道理？</p>

尤其这位秦军百将，你不是一口咬定云梦泽连神仙都没有吗？</p>

今日楚地神仙显灵，当着如此众多的人踏虹而行，有万鸟相随，有万兽朝拜，你又有何话说？</p>

是否为祖神，又有何干系？</p>

乡老愤恨地瞪了百将一眼，随后突然面露庄重，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旧的衣物，接着双手如翩翩起舞般高高举起，轻轻挥舞了几下衣袖，继而用手背贴额，深深下拜，久久不起。</p>

“我等楚民，敬拜云梦山仙师！”</p>

“愿仙师庇佑我等黎民，免受战乱之苦，永享安宁欢乐！”</p>

其他楚人此时恍若梦醒，紧接着无数人抖擞衣衫，数千件或崭新或残破的衣袖同时举向空中，载歌载舞。</p>

“我等楚民，敬拜云梦山仙师！”</p>

数千楚人整齐划一地叩首伏地，向天上的彩虹施以最虔诚的礼拜。</p>

稽首，即五体投地，凡人不可承受，否则必将引来天谴，唯有天地神灵方可接受！</p>

“都给我起来，全都给我起来！”一声怒吼传来，正是那位百将。</p>

此时百将脸色阴沉，刚才楚人们仰望天空时，他也抬头看过，除了那道彩虹和一群鸟兽之外，他什么都没能看到。</p>

原本他也有些忐忑不安，但刚才乡老看他那一眼，却彻底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p>

此外，他也从自己部下的士兵脸上看出了一丝恐慌。</p>

显然，军心已乱！</p>

秦法严酷，军心动摇，将军当斩，已成为常态。</p>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此事彻底掩盖！</p>

况且他素来不信神仙，更不相信真有神仙在头顶踏虹而行，别人都能看到，唯独自己看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