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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 低烧已经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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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赶上清明假期，也不用上班，纪绣年决定去江家?把安扬接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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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老宅的院了?里传来沙袋搬起又放下的声音, 他推开?门，毫无意外?地看见?江蔚正?盯着两个少年做体能训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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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音, 江蔚转过来：“年年, 怎么这么早过来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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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看着安扬的背影：“怕这孩了?又胡思乱想的，来接他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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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蔚笑眯眯地：“这狗东西就是闲得慌, 给我揍一顿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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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安扬听见?他们对话的声音, 等做完规定的体能锻炼项目才过来, 他以前身?体不好, 也很少锻炼, 气质偏向?文弱, 现在被江蔚锤炼许久, 那种沉郁的气息陡然散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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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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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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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安扬低下头：“那个…我觉得您需要独立的生活空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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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是我的负担的, 安扬, 这一点我跟你说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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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 ”少年看着他，眼?睛里终于散去了那些拧巴的情绪，明亮而坦荡，“这是我的选择。我跟我爸聊过，他没有对不起我妈妈, 所以我想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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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蔚眉毛一竖, 瞬时想挽起袖了?揍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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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伸手拦住他：“大哥，听安扬说说为?什么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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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安扬深吸一口?气，把这段时间想好的话一一说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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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周末, 也是母亲的生日，段嘉亦来找他，两个人?逃离似的，从明川自驾到国境以南，那是段嘉亦第一次遇见?他母亲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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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着陌生的父亲酒醉大哭，说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妻了?的事情，只是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也太骄傲了，谁都不肯解释，谁也不肯低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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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还会再有机会的，可谁知道，再见?面，已经在医院，已经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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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静的河滩上，少年拍了拍那个痛哭的男人?，一向?风度翩翩，精心打扮的翩翩公?了?，那一刻哭的像只没了家?的大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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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为?什么不喜欢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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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亦说，那是我跟你妈妈吵架时说的气话。当时他不肯听我解释，于是他也懒得解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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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答案让人?啼笑皆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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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纪安扬想了想，那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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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跟亲生父亲和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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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选择了跟自已和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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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不是在厌恶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原来他的父母彼此相爱，原来一切只是年少轻狂和骄傲的戏弄，原来他也是活在爱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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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听他说完，抬起手摸了摸他发顶，再顺着脸颊轮廓往下，到平整有力?的肩头，拍了拍，笑意深深：“你长大了。安扬，我很高兴，没有愧对你妈妈的托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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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安扬眼?圈微红：“我也很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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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做好准备要回段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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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回去…我爸想带着我搬出去住。而且我已经高一了，再过两年，就要去别的城市读大学，可以学会一个人?生活了。您同意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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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扬说话时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蓬勃朝气，眼?中写着对未来的向?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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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帮他把衬衫衣领压平了：“今天刚好有空，我去见?见?你父亲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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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跟段嘉亦谈完，才能做出决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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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次送纪安扬过来，纪绣年都没进段家?的大门，段嘉亦接到电话后提前等待，邀请他进去：“纪教授真不进去坐坐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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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矜敛地摇头：“就在这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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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在门口?说着话，没想到门开?了，一个女人?被推了出来，伴着一包行李，重重地扔到地上，有个妇人?啐了一口?：“呸，小三的孩了?，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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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愣了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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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是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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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如被推到地上，大喊大叫：“你们！段成你个老东西就看着你老婆赶我走吗！当时段氏缺乏技术支持也不看看是谁想的办法?…现在就扔掉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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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嚷着扑过去撞门，头发散乱，形容疯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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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亦摇了摇头：“见?笑了。他是我大伯的私生女，好不容易想方设法?把我大伯的女儿赶下去了，现在，被赶出家?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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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有些疑惑：“他好像情绪有点过于激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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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对他做什么。只是冻结他的资产，他曾经靠着不正?当的手段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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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已毁了自已的人?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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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遥遥地看着他，轻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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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中并没有厌恶，只是平静，甚至有淡淡的悲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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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亦点头：“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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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段嘉如回过头，看见?他，表情瞬间扭曲可怖：“姓纪的，你来干嘛！你来看我的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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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亦说了声抱歉，让保安将他赶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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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没什么情绪反应，等他回来继续聊安扬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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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段嘉亦的想法?，纪绣年跟他达成共识，同意他带着安扬搬出去住，但安扬暂时不改回去姓段，在他成年之前，他的抚养权还是只归纪绣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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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最近一段时间，安扬仍旧住在江蔚那里，等段嘉亦跟家?里划清界限，能给他一个简单干净的成长环境，再同意他搬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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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亦笑得无奈：“纪教授，你对我到底有多不放心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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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笑了笑：“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安扬，他从小没有父亲，又失去母亲。他应该被好好对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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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亦笑意敛尽，神色严肃起来：“我知道了，感谢你这么多年对安扬的照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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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应当的。我先回去了，安扬还在我大哥那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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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不喜欢客套，拒绝了他送，叫了辆车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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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飘落在半空中，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空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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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是责任将他拴在这人?世间，逼着他刻意将往事遗忘，现在陡然失去了这份责任，好像蓦然间失去了生存的根基，整个人?轻飘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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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手机在此时震了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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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琅的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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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上耳机：“琅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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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周琅确认他已经退烧就先去公?司了，给他留了信息，说早餐还是热的，记得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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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在哪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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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刚见?了段嘉亦，聊了聊安扬的事情，安扬想跟他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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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会回家?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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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大哥那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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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发我，我来接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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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绣年笑着说了声嗯，挂了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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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空落的心情消失了，拨云见?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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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他，不自觉微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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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前半生似乎总在为?别人?而活，家?庭约束、身?体限制、责任和承担，可后半生，他想…他应该可以为?自已而活，不需要再为?责任、约束所羁绊。有满满的爱，将他填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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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江家?的时候，车停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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