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李自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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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陕西延安府米脂县双泉堡人。双泉堡是大镇，因其东西街口有两大口井而得名。他的父亲名叫李守忠，是一位颇为富饶的农民。李守忠育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叫李鸿名。又过了二十年，也就是万历三十四年丙午（公元1606年）五月，第二个儿子李鸿基出生，他就是后来的李自成。九月，李鸿名有了自己的儿子李过（李自成的侄子），而在十二月，李鸿名便去世了。

在此之前，李守忠的父亲李海，也有的说叫李势，家族人丁一直稀少，都是单传。李守忠打破了这一传统，生育了两个儿子，但遗憾的是，李自成出生后不久，李鸿名就去世了，实际上仍然是家族的单传延续。李鸿名去世后，其妻在三年后改嫁他人，李守忠独自抚养儿子李自成和孙子李过长大。李自成和李过两人八岁上私塾，但对读书不感兴趣，尤其酷爱武艺搏斗勇，两人之间互不服输。李守忠多次责骂他们，但他们始终不改。

李自成十三岁那年，母亲去世了。他偷偷和堂兄弟李过出去和朋友聚会喝酒，里面有叫刘国龙的，与他们同岁，相处甚欢。他们在郊外骑马，在村里的小酒馆喝酒，都认为应该学习武艺来成就大事，读书没什么用。第二天，他们带着祭品去关庙，模仿《三国演义》中的桃园结义。李自成想比试力量，单手举起了神像前重达七十三斤的铁炉，绕殿走了一圈后放回原处。刘国龙扎好衣服单手想举，没有成功，两手并举，才走了五步。李过单手奋力一提，也没有成功，按照刘国龙的举法，才走了十五步。李自成又提起来绕殿一圈，放归原处。道士看到后非常惊讶，称赞道：“你的父亲行善积德，才有了你天生异禀。”李自成自信道：“男子汉应该闯荡天下，自立更生，不能只守着父亲的家业。”他说三年前曾梦见一个体魄雄伟的将军叫他李自成，于是决定改名为李自成，号鸿基。刘国龙等人都祝贺于他。

之后，他们三人经常聚会喝酒，李守忠虽然责备他们，但还是请了老师来教育管理他们。李自成又私下跑到延安，听说有个叫罗教师的人武艺高强，以前是将领，就去拜他为师。他在那里和同伴们骑马射箭，非常快活。四个月后，他写信给刘国龙和李过，说他在延安跟罗教师学武，让他们快来一起学习，不要虚度光阴。正月十六日，李守忠看到信后去找他，李自成当时刚开始学习单刀刀法，没有立即回去，罗教师也坚持劝说他回去，李自成才回去。三个月后，李守忠担心李自成再偷跑，于是邀请罗教师来到家中，让李自成、李过、刘国龙一同拜师学习。

李自成在十八岁时，个性好斗好闹事。李守忠为孙子李过娶了邓氏为妻，而李自成则想娶一位美貌的女子，因此推迟了半年才娶了漂亮但放荡的韩金儿。韩金儿在十四岁时曾做过西安一位年老乡绅的妾室，因为行为不端而被赶出门，之后又成为了延安一位监生的妾室，但很快又被遗弃。李自成娶韩金儿为妻的当晚，李守忠梦见土地神告诉他：“你家引入了灾祸，百日内会有大难降临，你与孙子李过速速暂时躲避到河南去，免得遭虎所伤。如果不听从我的劝告，将来后悔莫及。你的儿子李自成虽然会遭遇祸事，但不会有生命危险。”李守忠醒来后心情很不好，于是带着孙子李过以进香为名去了泰安。一个多月后，李自成前往延安，而韩金儿则与当地的恶棍盖虎儿私通。

半个月后，李自成返回家中，在十里铺过夜时，梦见韩金儿与一个年轻男子同床共寝，他想要杀掉这名男子，但男子逃脱，便杀掉了韩金儿，结果从梦中惊醒。次日清晨，他匆忙赶回家中，眼前所见竟然与梦境惊人相似。他拿着刀上前，盖虎儿用棉袍抵挡并趁机逃跑，李自成便杀掉了韩金儿。众人押着他去了县衙，当时代理县令职务的艾姓同知说：“你的妻子行为不端，杀掉她确有道理，但按照法律规定，捉奸必须捉双，你现在只杀了妻子却没有捉到奸夫，这不符合法律程序。”于是派遣孟县丞前去检验现场。次日开庭审理，李自成被鞭笞二十下后投入监狱。李自成委托丁姓门客用二百两银子贿赂官员，得以出狱，但释放的文书上写着：“李自成因妻子韩氏行为不端而杀之，但没有当场杀掉奸夫证明此事，如何使人信服，何况此举不符律法，暂拟定流放徒刑。待捉拿到奸夫后再行审判。”李自成愤怒地说：“杀掉淫妇乃是理所当然，为何要受到刺配面部的处罚，我一定要向上面控诉！”丁姓门客听到这话后感到害怕，告诉了艾同知。艾同知因此出具了复查此案的公文，李自成得知自己言论泄露出去，知道将难逃一劫，便杀死了艾同知，然后逃往甘肃。

崇祯二年己巳（公元1629年）冬天，后金的十万大军进入越州和蓟州，直逼京师。京师戒严，并号召各地军队勤王。当时，甘肃巡抚梅之焕兼具文韬武略，而总兵杨肇基素以勇猛着称，接到命令后都率军前往支援京师。李自成在这个时候投身军伍，归属在杨肇基的麾下。当时边疆地区盗匪横行，杨肇基经常派遣亲兵去剿匪，但这些士兵往往仅是为了劫掠财物，而李自成在每次见到有胆识和能力的壮士时，往往会放他们离去，并时常说到将来在东海之滨也可能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不久之后，李自成被提拔为总旗，统率五十名下属，他们都尊称他为长官。甘肃东部地区传来盗匪活动的警报，李自成心中认为这些被称为“响马”的强盗中不乏英雄豪杰，可以联络一些作为日后发展的助力。因此，他主动请缨去抓捕这些盗匪。

甘肃与兰州相邻的地区，有一个名叫高如岳的人，此人力量超群，擅长骑射，身穿白衣，头裹白巾，纠集了一百多人的队伍，成员们的服装颜色按照五行方位区分，居住在土山堤坝下。高如岳自称为“闯王”，时常外出打劫。李自成带领军队搜寻了三天，这时，如岳率领八名骑兵来到。李自成立刻摆开阵势准备迎战。高如岳喊道：“高闯王在此，速速让路。”李自成回应道：“看你也是个好男儿，为何要做贼？我是奉命来捉拿你的。”高如岳则回答：“有本事的就来较量一番”。高如岳飞骑而至，李自成与他激战许久，双方武艺相当，李自成意识到无法硬拼取胜。于是，他对高如岳说：“自古以来，好汉都懂得欣赏好汉。看你的相貌气质，绝非寻常之人。你不妨下马来，我有话想跟你说。”两人遂各自行礼，交谈甚欢，如鱼得水。随后，他们一同来到一座土山，结为异姓兄弟，杀马发誓，约定无论患难还是富贵，都要互相扶持，如有违背誓言，神灵不再庇佑。

他们畅饮至天明，李自成准备离开，对高如岳说：“从今往后，你们不要再行掠夺之事。如果我将来功成名就，会邀请你一同在边疆共事。如果我的愿望未能实现，也不要疏远，我们终会再见。”两人就此告别。

李自成回到军营后，凭借其他首级报功，被提升为把总。此时，勤王的檄文到达，甘肃巡抚梅之焕和总兵杨肇基奉命勤王，任命王参将为先锋，李自成和刘良佐对此安排表示不服。刘良佐，字明辅，大同左卫人。李自成说：“宁为鸡头，毋为牛后。”刘良佐则回应：“昔日郭子仪本是行伍出身，后来成为天下大元帅，我二人有如此才华，还怕不能富贵吗？”李自成接着说：“做大元帅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汉高祖刘知远和我太祖皇帝难道不是从一介平民成为天子，开创了自己的基业？杨主将哪里了解我们的能力？”

当时，王参将率前锋部队先行北上，杨总兵统率中军，途径兰州时犒赏三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第二天行军百里到达金县，县令胆小，紧闭县署大门不敢出来。王参将进城欲见县令，有士兵在县衙门前喧哗，王参将鞭打了其中六人，其中一半是李自成的部下。李自成对此极为愤怒，与刘良佐等人捆绑县令，欲带去见杨总兵。恰好遇到王参将，李自成等人将其刺杀。此时，刘良佐的妻子儿女在兰州十里庄，李自成孤身一人，听说高如岳手下有八百兵马，便率领部下前往。高如岳的手下有罗汝才、刘国龙、贺一龙、马守应、刘希尧等数将，他们四处劫掠郡县，官军屡战屡败。有一次在临洮府城外的普通人家中，他们抢掠了五名美女，分别是邢氏、赵氏、余氏、安氏、邬氏，其中邢氏容貌最为出众，被高如岳宠爱，其妻鲍氏非常嫉妒。恰巧李自成到来，高如岳便将邢氏赠给他为妻。每天，这些贼将轮流出去劫掠，贺锦从京师返回报告说后金军队已经撤退，朝廷将推选总督下山清剿贼寇，众贼将都面露惧色。他们商议趁官军尚未到达，先劫掠平民充作士兵，再用精锐部队尾随其后。于是，各贼将领各自率领部下前往渭源、河州、金县、甘州等多地进行劫掠。他们每到一地，便放火烧村，称其为“放亮儿”，并将本地乡民将掠夺来的衣物粮食送到营地，持刀逼问他们是否愿意加入贼军。如果村民不愿意，贼兵便说：“我送你去吧”，然后一刀将其杀死。如果有村民表示愿意加入贼军，贼兵又会问他们是否有父母、妻子儿女，如果没有则不再追问，如果有则会问他们是否想念家人，如果回答不想，贼兵就不再过问；但如果村民表示想念家人，贼兵便会说：“我送你去吧”，然后同样是一刀将其杀死。对于初次被俘的村民，贼兵会将其捆绑五天才释放，如有逃脱后再次被捕者，贼兵会割其耳朵或在其脸上刺字，甚至将他们指认为真正的贼人，解送给官府请赏。由于官军主将对此并不知情，往往会将这些人当作真正的贼人斩首示众。因此，那些原本不愿加入贼军的村民，在被贼兵掠夺后，也无可奈何地被迫加入了贼军。就这样，贼军的人数逐渐增加到了数万之多。

按照《编年史》记载：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京师遭遇紧急情况，朝廷号召全国各地的军队紧急前往保卫京师。当时，山西巡抚耿如杞率领军队前往支援，但在途经涿州时，军队哗变并大肆掠夺了良乡地区。事后，耿如杞被逮捕并判处死刑，而那些叛逃的士兵则逃入秦、晋（即陕西、山西）两省的山谷间，转为盗贼。在此之前的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米脂县有个名叫李自成的人，他性格狡猾，善于奔跑，骑射技术出色，但由于家境贫寒，只能在驿站担任文书工作。当他听说王嘉允起兵造反后，便投奔了王嘉允。后来，李自成等人推举高迎祥为首领，高迎祥被称为“闯王”。

还有一种说法是：李自成力大无比，擅长射箭，年轻时与衙门差役李固、铁匠刘敏政关系密切，他们在乡里横行霸道，后来一起加入贼匪队伍。据说李自成的部下曾说过：“我们的大王原来是个打铁的，现任后军都督府的张将军家里原来是个补锅的。”起初，李自成身边只有七十名追随者，后来逐渐聚集壮大，吸收了老回回、小表英等势力，兵力达到数万人。

各版本的史料记载中都提到了贼匪首领高迎祥，我依据的 史料这里却只提到了高如岳，不知道二者是否为同一人，有待进一步考证。

译者注：1.关于李自成的来历，一般都采用《明史》的说法，即李自成原本是银川驿站的站卒，善于骑射，凶狠无赖，因为犯法逃跑，后来加入了高迎祥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