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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中宵,御帐内灯火尚明,赵元冲自然是先不打算睡的,只看着谢玿这会儿哼哼唧唧的抱怨。</p>
他瞧着,只觉得赏心悦目之余,又有趣又欢喜,他又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一点点,在怒目瞪视下笑道,“你这脸…怎么回事?”</p>
谢玿伸手摸了摸因时日太久已经发僵的脸颊,道,“脸毁了,有刀疤,遮一遮,怕吓…”话未说完,他感觉一只手抚上他脸颊,缓缓摩挲。</p>
“还疼么?”</p>
他抬头,看见赵元冲眼中恸色,蓦地一暖。</p>
“你嫌我么?”</p>
赵元冲笑笑,“丑是丑了点,但它长在你身上,想嫌也做不到。”</p>
谢玿揽住他脖子,鼻尖相抵,如此近的距离,却仍看见他眼中的惜恸与怜爱。她心想,大约这个人啊,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肯待她如昨,霸道一样,痴缠也一样,就连相互折磨,也是至死不休的。</p>
她狡黠一笑,蹭他鼻尖,“骗你的,是越惜秋做的假皮而已,我常在外走动,难免遇上相识的,不大方便。”</p>
赵元冲衔住她耳尖,不悦,“骗我的?骗我的可不止这一桩。”</p>
谢玿一愣,倒是明白他言下之意,心知此事不可敷衍蒙混,便将原委一五一十说了。</p>
当年,她一见那青玉瓶,心中便已定下假死逃身之计。也唯有她一人真正知道,那被恭诚伯悉心珍藏的青玉瓶,名为见血封喉的剧毒,实则是金蝉脱壳假死避祸的良方。</p>
显然邱子叶万屏楼等都不知内情,道她是真的要刺驾寻死,她才得以全身而退。</p>
无巧不成书,那时她又恰好发现花月宫的粉釉彩碗,一想不难发现是越惜秋送入宫中联络找寻自己的法子,于是她刻下记号,暗中牵线,使越惜秋在她入殓下葬之后打开棺盖,帮她逃出生天。</p>
花月宫须弥石窟中搜罗收藏了无数武学典籍,那之后他就索性在花月宫住了下来,潜心修习,打算忘却前尘洗髓重生。</p>
这一住就是好多年。其间,她生起焦躁之意,心中总有不安忐忑,便时不时辞别花沧海和越惜秋,再改名木剑声,山高水长行迹天下,只盼身心能真正自由自在。</p>
只是这一入世,才是真正脱胎换骨了一番。</p>
她眼见世间百态战乱纷争,往事历历在目,一时懊悔不堪,一时心怜天下。他从北到南,穿过烽火越过尸骸,直至机缘巧合遇见陈修,经他提起从戎之事,心中一动,再也撇不下。</p>
赵元冲听罢,长叹一口气,半晌后,竟问,“你这几年,就从未记挂过我?”</p>
他念念不忘的居然是这个,谢玿笑了笑,说,“怎会没有?在花月宫时,我天天想,夜夜想,想的我快要发疯了,才觉得出去走一趟,大概能忘记一些。后来…所遇太多,震撼也太大,便没时间再想,也不敢想…”</p>
赵元冲抱紧她,久久无言。</p>
谢玿想他此时定不会宽松好受,也未说话,只搂住他脖颈,埋进他颈窝。半晌后,有人轻轻吻在她额间,小心翼翼,如珠如宝。</p>
“不分开了。”</p>
她一愣,眼眶又热,眨了眨,却只是笑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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