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嬿婉良时（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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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任释烽营的批文很快便会下来，她这几日倒不敢荒了功夫，闲来无事时除了看书就是练武，偶尔去殿外走动，遇着熟人也是尽量避着，且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目前这情形，“谢玿”此人若给有心人瞧见，又要无端招惹许多麻烦。</p>

这日照常在紫宸殿舞刀，崇禧擦着刀锋战战兢兢过来说有人找。原来是陈修托尚宝监的一个太监寻了崇禧，说有东西要亲手给谢玿。</p>

非要亲手给的东西，必是不能给旁人瞧见的，八成与“谢玿”这身份有关。谢玿戴上斗笠，打听了陈修当值之处，见面刚说上两句，只听她惊道，“啊？越惜秋就这么走了？”</p>

陈修点头，“嗯，你进宫后的第二天就走了，对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谢玿，“走之前让我交给你这个。”</p>

谢玿接过打开，其中躺着一张泛灰的猪皮，是半张面具的样子，可遮半面。</p>

谢玿试了试，不知越惜秋用了什么法子，这猪皮可黏于面上，随取随戴，潮湿透气。她凑近一旁鱼缸，临水一照，只见，遮住的那半面自然不能像原来的“木剑声”，却能让人认不出她是谢玿了。</p>

陈修瞧了，也感慨，越惜秋易容的本事只怕天下无人追及。</p>

他拿过那猪皮掂了掂，又还给谢玿，道，“这东西估计不能久用，时间一长容易坏裂。你往后还是要小心。”</p>

谢玿谢过，将那猪皮往怀里一塞，道，“谢谢陈大哥，能用几个月足够了。他呢？走的时候说什么了没？”</p>

陈修摇头，“其他什么都没说。”</p>

谢玿知道越惜秋又去找鹿朽翁了，心下感动，道，“他刚赶了远路回来，没歇息几天，又要出远门，我欠他的实在多了，此生还不上了。”</p>

陈修一听，大大咧咧本又想去拍她肩膀，伸手至一半，猛省，折回挠了挠头，道，“来日方长，等他回来了，有的是机会。”</p>

谢玿听了，抿了抿唇，也不再答。后又相继询问了黄莺等人近况，约定了再聚之日后，便匆匆折往奉天殿去了。</p>

路过太极门时，有羽林卫无意一瞥，瞧见这么个奇装异服的怪人正要拦下询问，待那人走近，他却猛一激灵！</p>

哎？哎！！这人穿的不是他家木校尉的衣服么？！身形步伐也极像木校尉！所以这人...分明就是因为没脸见人而遮住脸的木校尉吧？！</p>

这位羽林卫心内山呼海啸过后，眼睁睁看那人走远，顿时又五味杂陈，那啥事儿听说了，被羽林卫革职的事也听说了，但大家都是兄弟，不至于没脸见人吧？</p>

谢玿认出了那人，赶路间隙对他挥挥手致意，只想着当值期间不便招呼，以免连累人家违纪。但这二愣子完全没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身份和装束，在斗笠中兀自笑得爽朗。可巧，此时，穿堂风将纱帘吹起一个角...</p>

“木校尉”毫无察觉，走远了。那羽林卫在后面，愣住了。</p>

这人近日恰好流连于书斋茶楼，听那不着调的说书先生讲了些妖鬼神话，此时思索一阵，十分激动，恍然大悟。</p>

哦，原来如此，妖魅精怪，修千年可成人，修万年可成美人，木校尉是终于修炼到这个地步了？！</p>

哦，难怪他年纪轻轻武功路数诡异叵测。</p>

哦，难怪一向睿智的陛下...难怪难怪，妖魅么！</p>

哦！木校尉定是可男可女随心变化的！</p>

他想到此处，冷冷一笑，趾高气扬瞅了旁人一眼，妖仙精怪之事！凡人可懂乎？</p>

谢玿自然还不知道他在众兄弟间的形象即将又一次颠覆，揣着猪皮很快活的去给赵元冲显摆去了。</p>

赵元冲瞧着谢玿戴着猪皮在镜前嘚瑟——他私心不想将其称之为面具——心里多少有些酸酸的。</p>

猪皮灰扑扑的，谢玿的脸蛋白里透红的，衬在一起别别扭扭灰白分明。</p>

想起这猪皮来自谁人，他撑着下巴，本不屑理睬，但止不住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开口不自觉就有了一丝丝令皇帝陛下十分鄙夷的阴阳怪气，“越惜秋别的本事没有，尽能想出这些旁门左道的事情...”</p>

谢玿抿抿唇，端着良心道，“当初...是我出的主意，越惜秋动的手，旁门左道...其实是我来着。”</p>

赵元冲装作没听到，继续说，“旁门左道也罢了，手艺还差劲，宫里做出来肯定比这好百倍。”说罢，立即吩咐辰良让尚宝监照模照样，做出几个一模一样的来。</p>

辰良去了，赵元冲脸色不好，谢玿倒挺坦然。</p>

越惜秋其人是非善恶她不好替人定论，但对她而言，此友有恩有义，她感激之余，想着要少给他添些麻烦，想着他盟结良缘儿女成群，盼着要他长命百岁福禄双全，除此之外，这短短余生，她实在不知道该还他些什么了。</p>

这些想法，她可没敢在赵元冲面前提起，否则，那可不是打翻醋坛子那么简单。天子之醋，大概也是能醋吞山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