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孤独与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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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紫火焰狂燃漫卷，倒映于拉塔恩漆黑的瞳孔。</p>

红狮子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脑中翻涌起刻骨铭心的剧痛，难以言说的恐惧感自心底增殖蔓生。</p>

他看见了……那千变万化的幽焱深处，是无数不规则的瞳孔和不断开合的尖喙，这些器官共生在一具宛如软体动物的怪异躯体上，那绝非是人类能够理解的结构，而是超乎于理智边界的疯狂！</p>

不是无理智的它，亦或代表凡俗的他和她，而是超脱于现实之外的——祂！</p>

拉塔恩听见眼球转动的碌碌声响，看到那无数只毫无规则的瞳孔转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这尊不存在于物质世界中的存在从亿万张口中发出低语：</p>

*……找到你了……*</p>

“不！”拉塔恩听见自己在呐喊，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你休想再让我屈服！”</p>

那尊存露出了足以让凡人理智崩溃的微笑，从白银御座上探出无数肢体中形如手掌的一支，自那翻卷的蓝紫火焰中向着拉塔恩伸探而来。</p>

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以至于能看清那根肢体上每一道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的最细微的纹理，充斥了拉塔恩的整个视野，祂要将失落的玩物重新拿回，磨灭其中最后一缕反抗的意志！</p>

拉塔恩恐惧无比，意识到如果自己被这只手掌触碰，便彻底会失去一切的一切。</p>

他想要后退，想要躲避，想要隐藏。</p>

但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体内魔力如同凝固的水泥般毫无波澜，能够轻易捏碎钢铁的肢体比柳条还要软弱，无形的恐惧以比钢铁枷锁更坚固的方式囚禁了他的思维。</p>

没有可能，没有希望，没有余地……</p>

+呼唤吧。+</p>

冰冷的声音在拉塔恩耳旁低语，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留下深沉痛苦，这是眼前这尊存在的诡计，还是绝望所导致的幻听——</p>

+呼唤吧！+</p>

呼唤什么？这又是从哪儿传来的声音？拉塔恩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在这超自然的冰冷中凝结，自体内极深处传出的痛苦让他从眼中淌出血泪，不知为何而产生的悔恨撬开了他的牙齿，气息振动着喉咙：</p>

【以诸王之王的名义，以全人类之父的名讳，回应我的召唤！】</p>

拉塔恩口中吐出了他从未研习过的语言，其声调比钢铁还要坚硬，其词调中浸透了鲜血和悲伤，其尾音充满了淋漓罪恶和无边死亡。</p>

但是它唤来了光。</p>

璀璨的光，冰冷的光，金黄的光！</p>

光芒交织着化为泛着金属光泽的巨手，其由无数自人类智慧中诞生的机械结构堆积而成，每一根手指都弯曲而锋锐，如同刀刃，如同鹰爪！</p>

这黄金的手爪一把握碎了那尊存在探来的肢体，白银御座上的变幻之物发出了足以让水晶爆碎的尖啸。</p>

拉塔恩最后能看见的景象，便是那遮天蔽日的手爪崩碎成一轮熊熊燃烧的太阳，所扩散的日冕让红狮子心中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悸动，然后，一切都消失了。</p>

他依旧站在锻炉前，手里拿着已经化为黑色的钢坯，炉膛中燃烧的不再是千变万化的蓝紫色流焰，仅仅只是煤炭燃烧所产生的温暖而又平凡的火光。</p>

平凡地让人安心。</p>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海格的惊呼声还在耳畔回响，拉塔恩只感觉头痛欲裂，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和煤炭一样燃烧起来了。</p>

在第一时间，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没有什么血泪，只是感觉身体无比疲劳，喉头缭绕着干涸焦渴。</p>

“海格。”拉塔恩声音嘶哑地说道，“你说巨人们在十几年前才发现锻造巨人钢的方法？”</p>

猎场看守心有余悸地看着锻炉，但还是立刻回答道：“是这样的。巨人们被各地的魔法政府管控在远离人烟的山区里，几乎不会有人专门去寻找他们。但我会，所以我能确定，巨人钢确实是十几年前才出现的。”</p>

十几年前……</p>

拉塔恩看着手里已经被转化为巨人钢的钢坯，平静的神色下思绪如潮水般翻涌。</p>

毛发在魔法中是一个很重要的素材，在很多仪式中充当着“指代某个人”的作用，比如着名的巫毒娃娃，就需要将受诅咒之人的毛发缝进布偶中。</p>

而将毛发投入火焰中这个动作，在魔法仪轨中所代表的含义，则是“昭示其所指代之人”，向冥冥中的存在显现这个人的灵魂，与锻造巨人钢的方式不谋而合。</p>

根据海格所说，在锻造巨人钢的方法出现时，自己应该还未出生或者刚刚出生，既然海格能追踪到这群巨人的踪迹，那就说明这个巨人群落就在西欧这一片地区……</p>

拉塔恩隐隐感觉自己抓住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但脑中传来的剧痛严重干扰了他的思考，整个人无精打采昏昏沉沉，眼睛一闭就能睡死过去。</p>

唯独有一点能够确认。</p>

那个发明了这种锻造方法的巨人，或许正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而母亲之所以会陷入疯癫，也并不只是因为她成为了巨人的新娘。</p>

“你需要休息一下，孩子，我们到上面去吧。”</p>

拉塔恩被海格搀扶到了小屋中那张碎步大床上，脑袋刚一沾到枕头就立刻沉入迷离的梦境。梦中翻卷着蓝紫色的雾气，还有一颗枯黄而圣洁的行星。</p>

地球……不，她已经不再使用这个名字，而是被一名烁古震今的人物重新命名，现在的她是……</p>

神圣泰拉……</p>

拉塔恩猛然惊醒过来，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发胀，但比睡下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至于那个梦，他已然不记得了。</p>

窗外已是一片黄昏景象，万事万物都蒙上了夕阳散发的红光。马人村庄已经用干草铺好了屋顶，独角兽和夜骐在草甸上漫步，还有一顶顶明显是用魔法变幻出来的小帐篷，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地上。</p>

看来散兵对城堡造成的损害还没有彻底排除，今晚所有人恐怕都要在外面过夜了。</p>

拉塔恩在海格这里吃了晚饭，在即将告别猎场看守时，从对方手里接过一柄黑沉沉的小斧头。</p>

“我用你那块巨人钢打造的。”海格说，身体重心局促地在两只脚上移动，“虽然砍树不行，但劈劈小木块啊什么的还是够用了。”</p>

看这小手斧簇新的把手和带着磨痕的刃口，拉塔恩立刻就知道这是海格在自己睡去的那几个小时里加紧制作的，还錾好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R·M”。</p>

拉塔恩觉得喉咙有些发堵，用力抱了抱猎场看守圆滚滚的腰身，说：“谢谢你，海格。”</p>

“什么谢不谢的，你收着就好。”海格把拉塔恩送出屋子，牙牙在他脚边打着转，吐着红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对缓步远去的红狮子挥手喊道，“记得常来！”</p>

拉塔恩对海格摆手告别，走向马人村庄外那一朵朵蘑菇似的小帐篷。夕阳的暖意和渐凉的晚风包围而来，明明眼前就是吵闹欢快的小巫师们，但拉塔恩还是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寥。</p>

仿佛他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p>

只是一头可怕的怪兽，将自己伪装成了孩童的样子，混迹在喧嚣人群中，试图让皮毛得到温暖。</p>

“拉塔恩！”</p>

一个红发小人急匆匆地跑到红狮子面前，她的脸蛋被冻得泛红，口中吐出白气，眼里满是担忧和焦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