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双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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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官靴迈过朱红门槛，绛紫官袍缀绣金线麒麟，鹤骨松姿，携着劲风，凛然闯入众人视线。</p>

沈修妄目光射向那两个婆子，健妇吓得立马松开手，垂眉耷眼让到一边。</p>

视线又掠过跪在地上的姑娘，全须全尾，没伤。</p>

崔氏忙起身迎他，“妄儿，刚下朝可曾吃——”</p>

沈修妄略行一礼，面色冷峻：“母亲，我屋里的人，何时轮到这些刁妇动手打罚。”</p>

知晓自家儿子的脾性，崔氏张了张口，脸色不虞：“她害得你表妹落水，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哪经得住这个。”</p>

“仆敢戏主，我若不罚，枉费芙儿唤我一声姨母。”</p>

“更枉费我担着掌家的责！”</p>

罗玉芙忙起身见礼，又忍不住挤出几滴泪，“拜见表哥。”</p>

沈修妄拧眉，懒得搭理她，垂眸看向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姑娘。</p>

回来路上长风已经告知他来龙去脉。</p>

若重罚，她委屈。</p>

若不罚，府里上下人多口杂，母亲和表小姐的脸要是不要。</p>

他才不想管什么表小姐的脸面，横竖烦人。</p>

沈修妄怒声对跪地的姑娘喝道：“起来，随我去偏厅。”</p>

“是。”</p>

随着偏厅的门重重阖上，正厅众人默默竖起耳朵旁听。</p>

“跪下！”</p>

“你好大的胆子！”</p>

两声怒喝从屋里传出来。</p>

罗玉芙下意识打个冷颤。</p>

崔氏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怕，表哥会替你出气的。”</p>

她的儿子，还能当真被一只小狐狸精迷住不成。</p>

还不是要顾及她这亲生母亲的脸面。</p>

一进偏厅，沈修妄就引着苏檀站到隔扇后头。</p>

此处有遮挡，正厅瞧不见里头，却能听清楚两人的一言一语。</p>

他故意扬声怒喝：“跪下！你好大的胆子！”</p>

苏檀抬眸怔住，屈膝就要下跪。</p>

男子一把拉住她，修长食指竖在薄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p>

一双潋滟深邃的凤眸朝她眨了眨。</p>

苏檀迟疑一瞬，微微点头，懂了。</p>

沈修妄酝酿片刻，又一声怒喝：“不好好在院里做事，倒跑出来闯祸，你可知错！”</p>

苏檀沉下嗓音，委屈应声：“奴婢知错。”</p>

“我看你是一点不知！毫无规矩！”</p>

沈修妄目光扫视四周，随手抓起宝阁柜上一盏琉璃碗，侧过身重重砸向墙角。</p>

“砰！”</p>

晶莹剔透的碎片震得到处都是。</p>

苏檀一时看傻了，不知道该怎么接戏。</p>

男子弯腰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哭。”</p>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姑娘耳边，小巧圆润的耳垂白嫩可爱。</p>

透着点粉。</p>

苏檀立刻领会，指甲死死掐着掌心，酝酿哭腔哽咽求饶：“公子……奴婢真的知错了……”</p>

“呜……”</p>

沈修妄默默扶额，太假了，笨得很。</p>

他清了清嗓子：“闭嘴，哭什么哭！”</p>

说着，抬起右手对着自己的左手背狠狠扇下一巴掌。</p>

“啪！”</p>

和掌掴的声音一模一样。</p>

冷白如玉的手背登时现出五条红痕。</p>

苏檀怔住。</p>

这才止住哭声，继续假装哽咽求饶：“公子别打了，念棠知错……念棠知错。”</p>

姑娘错愕的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兔子。</p>

沈修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软软的，他继续发怒：“若再有下次，杖刑伺候！”</p>

男子的掌心很暖，动作很轻柔。</p>

苏檀忽然想起从前在家每每犯错时，怕被母亲责罚，父亲就是这样和她隔着门演双簧。</p>

她今日为自保，躲过罗玉芙那一脚，让她落水，按理她没错。</p>

可按礼，她有错。</p>

主可戏仆，仆却不能戏主。</p>

她低下头，继续假装抽泣，装着装着忽然眼眶一热，鼻头发酸，竟真的很想哭。</p>

八年来，挨打比吃饭喝水都要寻常。</p>

实打实的痛，打了伤，伤养好了再打。</p>

一开始也会忍不住哭，再后来就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p>

与其哭，不如省点力气。</p>

她方才想，若今日真受一顿打，也不过是皮肉之苦，咬咬牙就过去了。</p>

横竖她早就习惯。</p>

可现在身体不痛，她不知为何却突然忍不住。</p>

姑娘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瘦削的肩控制不住颤抖，泪珠一颗接一颗的往地上砸。</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