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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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檀坐在车舆里默默注视他们，而后叫车夫停下。</p>

转头对一旁的玉珠说道：“此处流民不算多，把方才我们从街上买的糕饼取出来分给他们，叫几个小厮在旁边维持好秩序。”</p>

玉珠点头应是：“姑娘果真是菩萨心肠，您在车里坐着就成，我带他们下去发，万一冲撞了您就不好了。”</p>

苏檀弯唇对她笑了笑：“玉珠，我也曾是流民，与他们并无二样，没有冲撞一说，不妨事的。”</p>

小丫鬟讷讷点头。</p>

不过为了避嫌，苏檀仍是戴上帷帽，才走下马车。</p>

见到有好心的贵人施舍糕饼，不少流民纷纷起身过来领。</p>

又因为有威武健壮的小厮在旁，众人不敢鲁莽，排好队依次等着。</p>

两个婆子捧着食盒有条不紊发给他们。</p>

苏檀从盒中拿出四块，迈步走向那兄妹三人。</p>

玉珠紧随其后。</p>

经过方才那一遭，兄妹三人仍有所警惕，生怕过来的这位女子又是来买人的。</p>

黑瘦汉子拥着妹妹护在身后，满眼戒备。</p>

苏檀摊开掌心，将手中糕饼递出去，“我不是来买你妹妹的，放心吃吧。”</p>

那汉子打量面前的女子并无戾气，且旁边的流民们都捧着糕饼埋头啃食，想来只是心善的贵人广施救济。</p>

他拘束的对她鞠躬致谢，双手接过糕饼，“多谢小姐赏。”</p>

一共四块枣泥糕，汉子只掰开一块，一半儿大一半儿小。</p>

先将大的递给身后的小姑娘，又将小的一半递给靠在石头边的弟弟。</p>

随后将剩下的三块仔细包好，塞进衣裳胸前位置藏起来。</p>

做完这些，他舔了舔指尖粘着的些许糕饼屑，直到全部舔干净，才咂了咂干裂起皮的嘴。</p>

苏檀不动声色，将一切尽收眼底。</p>

转头对身后的玉珠说道：“去车里倒些茶水来。”</p>

玉珠看了一眼，那小姑娘捧着大半块糕饼吃的狼吞虎咽，显然有些噎人。</p>

她当即会意，点头：“奴婢这便去。”</p>

支开玉珠，苏檀缓缓蹲下身子，与兄妹三人平视。</p>

她看向那黑瘦汉子，意有所指，开门见山说道：“出身难改，时运不济，你们日后是要继续这么活下去，还是想咬咬牙挣命一搏？”</p>

汉子愣住，靠在石头旁中暑喘息的小伙亦是怔怔看向她。</p>

隔着帷帽，他们并不能看清女子的面容，只觉她说出的话，一下子道破他们的心。</p>

这世道，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通身上下除了这条命，再也没什么好豁出去的。</p>

见他们没言语，苏檀心中已有答案。</p>

她从荷包中摸出一锭银，还有一张纸笺，揉成一团。</p>

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然后握住她的手，将东西悄然塞进她的手心。</p>

“燕子，你有两个好哥哥，日后定会过上好日子的。”</p>

话毕，姑娘便缓缓直起腰，站起身。</p>

在旁人看来，她方才只不过是同可怜的孩子说了一句话。</p>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燕子捏着姐姐塞给她的东西，愣是没吱声。</p>

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说一句谢谢。</p>

彼时的她并不知道，若干年后，她该如何庆幸感激今日沉着冷静的自己。</p>

这手里握着的，是他们兄妹三人的锦绣未来。</p>

玉珠捧着茶水过来，苏檀整了整衣袖，径直走回车舆，只嘱咐她倒水给他们喝。</p>

待布施完毕，车驾继续向前驶去。</p>

苏檀透过窗牖回眸看了一眼那兄妹三人，袖中指尖默默收紧。</p>

希望她没看错人。</p>

人生在世，独木难支，孤掌难鸣。</p>

说到底，万般皆是一个赌字。</p>

车舆辚辚驶入城西商贾府宅的聚集地，出门前小厮已然查到孟宅具体位置。</p>

马车尚未停稳，苏檀便忍不住撩开帘子，看向面前的大宅。</p>

守门老仆看到阔气的马车，忙迎上前来询问一番。</p>

陪同的魏嬷嬷掏出侯府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p>

气势居高临下：“我家姑娘来寻一旧友，是你家老爷的姨娘，姓郑。”</p>

明晃晃的侯府腰牌，一个龙飞凤舞的沈字，直叫老仆看花了眼。</p>

连忙对着马车里的人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贵人稍后，老奴这就进去通禀。”</p>

说罢，脚下生风，往门里跑。</p>

主屋正堂，檐外正跪着一孱弱女子，手里捧着一盏热茶，直烫得指尖泛红，也不敢松手。</p>

正堂里头摆着冰盆，凉意习习，坐在主位的妇人生得圆脸圆身，富态毕现。</p>

老仆慌忙上前，向她汇报：“夫人，外头来了一行人，要寻郑姨娘。”</p>

闻言，孟夫人满脸鄙夷，撂下手里的果子，瞪向门外跪着的女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