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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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觉得李淮修很善于掩藏情绪, 起码她就不知道此刻李淮修到底在想什么。</p>

阿瑶跪坐在榻上，双手按在膝上，她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李淮修, 脸蛋红扑扑的，语气有些沉痛道：“你真是不知羞。”</p>

不知羞的李淮修很平静地笑了笑, 把阿瑶抱到怀里来。</p>

女孩身子软软的, 很衬手, 李淮修抱着她也不嫌热。</p>

阿瑶枕在他怀里, 想着自己都要走了，徐娘子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p>

“徐娘子的小儿子呢？”</p>

阿瑶说着, 戳戳男人的小腹，女孩感到手下并不柔软的肌理仿佛更硬了一些。</p>

李淮修捉住她的手, 叫她规矩一些，又想了想，道：“多半是还在村子里。”</p>

阿瑶蹙了蹙眉，这个小孩被拐走时不过才三四岁的光景，如今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了，怎么能确定他还活着呢？</p>

李淮修似乎知道她的疑惑，低头看她一眼, 声音很平静，“徐娘子愿意呆在这，暗地里还要挨打挨骂, 叫婆母克扣钱财，她既然不是为了财，自然有其他想要的东西。”</p>

阿瑶觉得有道理，“可是徐娘子怎么知道她的小孩还活着呢？”难不成是她公婆告诉她的？</p>

李淮修叫她问的好笑，捏捏她的手心, 诚实道：“那你该去问徐娘子。”</p>

阿瑶叹了口气，握住拳头，脸颊都鼓出来一些，“我明天就去问徐娘子。”</p>

李淮修不置可否，不知想到什么，男人突然低下头，捏住了女孩的面颊。</p>

阿瑶叫他挤出了金鱼嘴，抿着唇往后退。</p>

“你的生辰要怎么过？”李淮修旧事重提，眉眼叫灯火描绘得格外俊朗。</p>

阿瑶动作一顿，干脆仰着头任由李淮修拿捏。</p>

阿瑶想了想，还有些羞怯。</p>

只要李淮修在她身边陪着她，她就觉得是个十分圆满的生辰。</p>

李淮修还在看着她，阿瑶就顺势握住他的手，柔软的脸腮埋在他的手心里，在男人掌心用力亲了两下，湿湿热热的，顺着手心直直地麻到后脑，叫李淮修有一瞬间的不清醒。</p>

女孩仰着酡红的面颊，语调甜甜蜜蜜的，“要哥哥陪着我过。”</p>

“这是我和哥哥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p>

阿瑶还想以后的生辰都一起过。</p>

李淮修叫她的甜言蜜语冲的，很快就回过神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手下意识地捏了捏她的面颊，在心里很平静地反驳了她。</p>

李淮修当年在冯府提心吊胆的时候，小阿瑶就惬意得叫人嫉妒。</p>

小阿瑶那时从镇南王府回来没多久，小小的女孩，仰着一张白糯团似的脸颊，看着冯府倒是很陌生的模样，支棱着小短腿，穿得像个年画娃娃，满府都要走一走逛一逛。</p>

冯老夫人当时并不管事，只叫人好好照看她，并不多管。</p>

小阿瑶无人拘束，也无人陪同玩耍，就整天跑到李淮修的院子里来。</p>

李淮修并不敢得罪她，压着脾气哄。</p>

李淮修坐在书桌前写字，阿瑶还没桌子高呢，很爱凑热闹。</p>

起先只站在边上看一看，见李淮修好像并不想搭理她，小孩就鼓鼓脸腮，扯扯他的袖摆，仰着乌溜溜地眸子看他，期期艾艾道：“你在做什么？”</p>

李淮修不正眼看她，小小的少年身板挺立，已经有了几分风姿。</p>

少年不咸不淡道：“我在写字。”</p>

小阿瑶哦了一声，歪着头看了一会，脸腮的软肉都坠出一个小圆弧来，李淮修余光看她一眼，接着就拿冰冷的侧脸对着她。</p>

他已经落了许多课业了，并没有一整天的时间来哄着阿瑶。</p>

小阿瑶就悄悄踮着脚从桌边偷看，哥哥面色淡淡的，她就不敢随意打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看看字帖，再看看李淮修，小声道：“你在写什么字。”</p>

门口的丫鬟在唠嗑，李淮修放下笔，轻轻朝她招招手。</p>

小阿瑶眨眨眼睛，有些羞怯地扑到少年的腿上，细声细气道：“哥哥。”</p>

李淮修低头看她一会，捧了捧她软乎乎的面颊，就面无表情地捏住她的鼻子。</p>

小阿瑶皱着脸，嘟着唇亲亲他的手，李淮修就松开她的鼻子，轻轻捏住她的嘴巴。</p>

小时候的李淮修是不懂的，一个人这么矮矮小小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多话说。</p>

小阿瑶叫他捏的，眼睛没一会就红彤彤的，睫毛像个小扇子一样覆在酡红的面上，很委屈地摆着头。</p>

李淮修觉得自己那时就是个心硬的人，把她捏得掉泪珠子了才松开。</p>

小阿瑶可怜巴巴的，糯团似的小脸上哭得红扑扑的，也不走，趴在他腿上，拿手背擦泪珠子。</p>

她很是省心，哭也不出声。</p>

但是李淮修会哄她。</p>

那天也不例外，少年拿毛笔的笔杆戳她软乎乎的面颊，“你今天来做什么？”</p>

现在还很早，女孩这个时候都是有课的。</p>

小阿瑶老实又听话，吸了吸鼻子就忘记谁惹哭了她，一双乌溜溜的眸子还带着水光，楚楚地看着李淮修，“我要过生辰了。”</p>

李淮修并不知道这回事，沉默了一会，说话都不太受自己控制了，“你想要生辰礼吗？”</p>

小女孩还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红扑扑的小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两个小酒窝都甜滋滋的，她像是炫耀一般，唉声叹气道：“我意行哥哥送了我许多物件。”</p>

李淮修突然觉得她不可爱了，很嫌弃地拨开她的脸颊，冷冷道：“口水流到我身上了。”</p>

可是阿瑶生辰那天并没有收到从镇南王府来的贺礼，老夫人叫人给她备了桌席，李淮修十分荣幸地被邀请了。</p>

阿瑶边哭边吃饭，肚子吃得圆滚滚，眼睛伤心到红肿。</p>

年少的李淮修还有一副过人的闲心，专管小阿瑶的闲事。</p>

如何哄好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但这确实不是两人一起过得第一个生辰。</p>

阿瑶伏在他怀里，一边故作不在意，一边小嘴不停，这里那里提了许多。</p>

屋里滴漏显示到了子时，李淮修就轻轻捏住她的嘴，比起少年时多了些别的意味，他声音平静，“睡吧。”</p>

阿瑶叹了口气，霎时就觉得眼皮十分沉重了。</p>

她在男人肩头蹭了蹭，很低地喃喃了一句什么。</p>

李淮修听了个正着，无声地笑笑。</p>

·</p>

阿瑶第二日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询问徐娘子，可是还没等她想出法子来，徐娘子就来敲了院子的门。</p>

徐娘子提着她惯常用的小篮子，难得地穿得清爽了些。阿瑶隐晦地打量她，发现她近来该是没有挨打的，看着气色也好了许多。</p>

按理说徐娘子不管如何，只要她没向阿瑶诉苦，那么她发生了什么都是她自己的事情，阿瑶若是插手，就是乱管别人的家务事了。可是阿瑶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但是要是叫她知道徐娘子又挨打了，她必定是要出头的。</p>

徐娘子是来送阿瑶自己制得香膏的。</p>

阿瑶到底没有学医术的底子，制药也得靠着徐娘子。</p>

徐娘子倒是并不嫌麻烦，还反过来安慰阿瑶，“刚刚学起来学起来都是这般，日子久了，自然就顺了手。”</p>

阿瑶制了个香体膏，叫徐娘子细心地装在一个小木盒里。</p>

阿瑶拧开看了看，涂了一点在手背，赞叹道：“徐娘子你的配方真是太好了，我在京城都没问过这样好的香味。”</p>

这倒不是阿瑶在奉承她了，徐娘子的香膏是润润的乳白色，涂在手背上就缓缓地化开，散出一种浅淡又素雅的香味，与京城里浓墨重彩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且这还是阿瑶照着配方随手制的，徐娘子要是亲自动手，想必还要更好一些。</p>

徐娘子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都有些薄红，她早年是被人拐卖到这边来的，被拐走的时候已经过了六岁，算是有些大的年纪了，依稀还记得自己家中的一些事情。</p>

她父亲似乎是个秀才，曾教她写过名字，识过许多道理，徐娘子叫他养得有几分文人的秀气，因此面皮就有些薄。</p>

徐娘子送了香膏，不知为何也没提出要走，只有些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并不敢看着阿瑶。</p>

阿瑶倒也不着急，只叫柳嬷嬷奉些茶水来。</p>

两人在院子里评茶，阿瑶同她说些逗趣的话，也叫徐娘子放松了许多。</p>

阿瑶生得占便宜，她生得过分美丽，清爽得像是枝头的清雪。说说笑笑地，眉眼自有一股顾盼生辉的灵气，叫人一不小心就放下了心防。</p>

徐娘子时不时看看她，面色有些踌躇，最后还是突然起了身，提着裙子就要给阿瑶行大礼。</p>

阿瑶没想到她来这样一出，连忙起身制止了她，徐娘子想必是下了决心，阿瑶险些拉不住她。</p>

徐娘子眼中隐隐有泪光，最后还是叫阿瑶扶着坐到了一边。</p>

阿瑶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屏退，好叫徐娘子有个可以说话的地界。</p>

女孩给她倒杯茶水，“娘子作何要这般，有什么事情直言便是。”</p>

徐娘子没忍住流了泪，像是觉得十分丢人，很快就擦去了。</p>

“姑娘心善，到叫妾身不敢直言，只求姑娘若是愿意帮妾身一把，便收妾身做个奴仆，随身侍奉在姑娘身侧，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p>

阿瑶听她说得这样严重，也不由紧张起来，只是她哪里能收了徐娘子做奴仆呢。</p>

“娘子严重了，你尽管说，能帮的阿瑶一定尽力去帮。”</p>

徐娘子擦了擦眼泪，露出一抹苦笑来，“这怕是要叫姑娘见笑了，不过是妾身的家丑罢了。”</p>

阿瑶默不作声，那双水润沉静的眼睛到叫徐娘子安定下来。</p>

“是我那小儿。”</p>

阿瑶心里霎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p>

徐娘子并没有说得很复杂。</p>

原来徐娘子的公婆早年是信佛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叫人哄骗着信了一个什么狐仙。</p>

起初开始，只是整日的不着家，三五拿走一些银钱。徐娘子的夫君那时已经病的不行了，徐娘子膝下还有两个小儿，她攒了好些银钱，想着要给夫君治病，供两个小儿读书，将来也好过一些，公婆找她要钱，她能给则给。</p>

谁知一日，公婆突然强行拿走了徐娘子攒了许久的药钱，说是要上供狐仙，好叫他们的儿子早早的位列仙班。</p>

徐娘子哭得肝肠寸断，这可是夫君的救命钱，她就是再会医术，也得花钱买药啊。可公婆并不理会，他们仿佛有了更好的法子，只将徐娘子修理了一顿，就卷着银钱不知去了何处。</p>

男人无药可用，就愈加病弱，气若游丝，眼见没几天好活了，徐娘子急的长了满嘴燎泡。</p>

她年少便四处漂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最终也只有她夫君待她是最好的，徐娘子想想夫君的病容，咬咬牙，她一个弱女子就背着药框上山了。</p>

她独自一人，在山上寻觅了半旬，这才找了一株药材，救了夫君的命。</p>

可谁知这时，徐娘子的公婆又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