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橡树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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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静谧无言的森林来说，时间似乎是无意义的。</p>

生命和死亡无时无刻不在这座森林里流转，野性的挣扎和厮杀一刻也不曾停息。</p>

这是光照都难以踏足的黑暗之森，这里奏响着进化的乐章，有着一切的可能。</p>

哪怕是最弱小的魔物，或许也有加冕为神的一天。</p>

永不停息的轮回依然还在继续，神明一次又一次的诞生，又将生未生。</p>

就如一个首尾相接的圆环。</p>

一切似乎不会发生改变，会一直如此持续下去。</p>

但其实，某种改变已经在切实发生着。</p>

在某个未知的时刻，置身在不同时空的森林中栖息的魔物们，一同感觉到了。</p>

某种伟岸存在的降临。</p>

祂的气息只是出现，就弥漫至整座森林，从一个单薄的时间点，在一瞬间扩散至每一段时空。</p>

祂一诞生，就已经与森林同等古老，同等浩瀚，以完全超然的姿态迎接着众生的顶礼膜拜。</p>

森林空置已久的神座最终是迎来了主人。</p>

……</p>

自那之后，栖息在这座森林间的生命们总会不时听见有缥缈空灵的歌谣在空旷的林地上空回荡。</p>

那歌谣里的少年如此唱着。</p>

“……你能否为我在这片森林中找到一方土地，常年日照，雨水充沛。”</p>

请在这块土地上种下橡树的种子，在春日播种，灌溉以夏雨，施肥于秋风，在冬天来临前长成苍天大树。”</p>

“……然后你可以成为我的真爱。”</p>

橡树村。</p>

那棵洛尔曾经见到，濒临枯萎的橡树此刻却焕发出旺盛的生机。</p>

不仅如此，它变得更加庞大，那繁茂苍翠的树冠简直要遮天蔽日，近乎要将大半个村落都遮盖进去。</p>

从橡树的生长也能看出，此时距离洛尔和奈莉尔第一次到达橡树村，似乎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p>

或许从她们踏足森林边缘那一刻，就已经被卷入了过去的时空。</p>

混乱无序的时空中，没有人能说的清自己到底置身何方。</p>

而在繁茂的大橡树那需要十数人才能合抱的粗壮树干中，有着一处仿佛自然形成的镂空树洞。</p>

树干太过庞大的体积让这个树洞像一座小屋般宽敞亮堂，树洞中清爽洁净，弥漫着草木的自然清香。</p>

数不清的鸟儿在树冠之上环绕，巨大的树干上攀爬点缀着各色繁花。</p>

在那树洞中央，有着一张由苍翠藤蔓编织成的小床，其上沉睡着一位美丽得像是从画卷中走出的少年。</p>

他漆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凌乱地铺散在藤蔓小床上，因为太长，有些垂落到地面。</p>

发梢与泥土接触的地方，离奇地蔓长出细小的苍翠藤蔓。</p>

藤蔓上涌生出小朵小朵的花苞，绽放出妖娆的白色花朵。</p>

整个树洞中也因此弥漫着迷离的幽香。</p>

置身在近乎无穷的生机之中，沉睡的少年正在幽幽转醒。</p>

就像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梦。</p>

梦醒之后只感觉到了身体的干渴和虚弱，以及无法言述的阵阵昏沉。</p>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p>

洛尔缓缓睁开了眼，就如同压抑了太久，眼眸中蓄满的金色光芒一下子爆发了出来。</p>

树洞内被金色的辉光照亮，这道光芒甚至浸润了整座橡树，传递到了外界。</p>

就连巨大的树冠都荡漾着金色的光辉。</p>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目光投向了这棵在森林中有着重要意义的橡树。</p>

金色的光芒只显露了一瞬，很快就黯淡下去，洛尔茫然地眨了眨眼，刚才那一瞬间四周好像亮了一下。</p>

但又很快再次黯下来，是自己的错觉吗？</p>

自己这是，睡迷糊了吗？</p>

洛尔从藤蔓编织的小床上翻身下来，赤裸着双足，浑身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衣物的存在。</p>

但仔细望去，又能看到一件薄如蝉翼般的纯白羽衣。</p>

洛尔走出树洞，明媚的阳光洒落，感到无比晃眼，但他却并未伸手遮挡。</p>

只是任由久违温暖的日光在身上流淌，驱散沉睡许久之后体内的寒冷，感觉到僵硬无比的肌肉和关节一点一点苏醒。</p>

这是，活着的感觉。</p>

真好。</p>

那一次次的轮回就像一个个朦胧的梦境，身体还残留着破碎时的幻痛，但体内的神性却无比充盈。</p>

像是在漫长的时间里抚平了伤痛和绝望，修补了残破的躯壳。</p>

是莉莉救活了自己吗？</p>

那她在呢？</p>

洛尔环顾四周，村庄的景象恍若隔世，原本白色的帐篷已经变成了一间间简单的木屋，远处的林间依稀可见一座古朴的石塔。</p>

“尊贵的恩人，您终于苏醒了。”</p>

洛尔回过头，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树荫之间，她有着近似于人类的面容和身躯，但体型十分高大。</p>

当她走出树荫，洛尔才有着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也是半人半鹿，手中握持着一柄长长的树枝节杖。</p>

来者头顶同样有着粗壮的鹿角，当然远远逊色于莉莉，但她的脸庞却让洛尔感到十分熟悉，一时有些发愣。</p>

“你是……”</p>

“我是塞蕾布拉斯，恩人，您可以称呼我为獠首。”</p>

獠首，对抗兽性的首领。</p>

那么她的身份也很明显了。</p>

“原来是这样，你是森精灵，你们，是莉莉的子嗣吗……”</p>

洛尔迟疑着问道，又补充道。</p>

“我指的是森林之神塞娜硫斯。”</p>

“我等森精灵皆诞生于受到先祖赐福的橡树，祂的确是我之族群真实不虚的先祖。”</p>

“先祖仍置身于过去的时空中，追杀着巨蛛之母，以期能够彻底碾碎它那邪恶的灵魂。”</p>

塞蕾布拉斯，或者说獠首如此说道。</p>

洛尔一时间有些失神。</p>

“为什么轮回还在继续？”</p>

“轮回已经终止，有赖您无私的奉献，先祖在无尽的轮回中加冕为真正的森林之神。”</p>

獠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粗犷，但其中的恭敬和感激溢于言表。</p>

“但巨蛛之母依旧存活着，生灵会因为生存的恐惧而不断厮杀，督促自身进化。</p>

巨蛛之母正是这一份恐惧的显化，它自诞生之初就藏在森林中最阴暗的角落，积蓄着毒液和力量。</p>

它相当古老，甚至可能诞生于地母降临的遗留，只是摧毁显化的身躯并无法将它彻底湮灭。</p>

它依然有可能借助因为恐惧而彼此厮杀吞噬的魔物们积蓄力量，再度图谋恐惧的神座。”</p>

“先祖在安置好您之后，便走进混乱的时空中，祂要回溯到这一抹阴影诞生之初将它彻底摧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