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伟大狩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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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邃的深渊就如同一座倒置的高塔。</p>

自最上层往下，依次经历首尾相接的银色圆环，善恶对立的黑白双子，如水般朦胧的月华幻梦。</p>

再往下，是一道道或神圣或邪异的身影，祂们的领地由各自的神性构造而成，从现世剥离，自成一体。</p>

幽暗平静的蓝湖，湖面上漂浮着无数萤火，还有盛开着无数白色妖娆花朵的花园。</p>

未曾有一刻平息海啸的无尽海洋，隐约看得到一头头正在海中逡巡，厮杀的史前巨兽；</p>

被冰雪覆盖的死寂之地，大地上坐落着庞大的山脉，从山脉尽头的洞穴内，吹拂出永不止息的冰冷寒潮；</p>

然后是流淌着漆黑熔岩的森然炼狱；被迷雾所笼罩，鬼影森然的迷雾之界；</p>

层层往下，一直到最底层。</p>

这是一座灰色的平原，大地上遍布无数巨大的古城废墟，而在平原的尽头，一座无比巍峨的山峰伫立着。</p>

此处是现世与深渊的交界地，初入深渊之地。</p>

灰之平原。</p>

那些古老城池的废墟，来自蔷薇大陆不同的时期，有着各异的建筑风格。</p>

它们是在漫长岁月中沉没进深渊中的现世之地，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也依旧有着活物的聚落。</p>

深渊之中，自然也有着物种的存在，只是越往深处，物理法则就越发被神明的意志所取代。</p>

但哪怕是在此入口处，也是有着神明的存在。</p>

一轮苍白而冰冷的日轮，亿万虫蛾之母在此地永不停息地繁育着，播撒着冰冷而恶毒的光辉。</p>

光芒中是无穷无尽细小的飞蛾，随着日轮振翼，向着整块灰暗的领地肆虐而去。</p>

那些潮水般的飞蛾过境，如白色的死神一般，吞噬一切停留在地表的活物，再回归蛾母的怀抱。</p>

然后是又一轮的孕育，每七日一个轮回。</p>

此地的活物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蛾母振翼之时，她们就早早地躲入了地底。</p>

在平原的地底，幸存者们修筑了如同迷宫一般的地道和避难所，用以躲避飞蛾的侵扰。</p>

当然，也有并不惧怕蛾母子嗣的种族，它们是地穴的领主，曾孕育出巨蛛莫罗娅的地底族群。</p>

它们甚至以飞蛾为食，同样藏身于地底，但同时它们也会袭击那些为了躲避飞蛾进入地底的活物。</p>

这样的猎杀和躲避日复一日，幸存的生灵们在此地艰难求生，今日似乎也是如此。</p>

但某种变化正在发生。</p>

平静的蓝湖上空，无数翩然飘荡的萤火开始朝着湖岸边汇聚，像是点点星芒，照亮了置身漆黑中的存在——</p>

一道背生双翼的身影正倚靠着湖边的榕树下，祂低着头颅，看不清面目，大半个身子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p>

简直像一具惊悚的死尸，那低垂的左手中还握着一把金色的长弓。</p>

平静的湖面突然间荡起涟漪，那道身影似乎在安眠中被某种事物惊扰到，倚靠着树干的身影微不可察的动弹了一下。</p>

无数萤火开始落向祂，与此同时，在广袤现界的六处地方，升腾起一道道璀璨而耀眼的金色光柱。</p>

六支金色的箭矢，如同受到感召一般，同时爆发出如白昼一般的光芒。</p>

在这个瞬间，蔷薇大陆上的神性驾驭者们，或多或少都觉察到这一股突然爆发的，足够天翻地覆的神性波动。</p>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因为下一刻，这六支箭萦绕着的神性突然下沉，化作六道金色的光芒遁入虚无之中。</p>

一同射入幽暗的深渊中。</p>

……</p>

入口·灰之平原。</p>

蛾母刚完成了又一轮的孕育，虫群向四处飞散而去，开始肆虐在平原的上空。</p>

但下一刻，苍白冰冷的日轮猛然间收拢了羽翼，将自身包裹起来。</p>

呈现一种极为戒备的防御姿态。</p>

大地上，原本正仓皇躲入地底的生灵们无不面露错愕，惊恐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p>

她们都看到了。</p>

一道金色的流星划破虚空，从其上爆发出足以压垮了一切的恐怖波动，潮水般的飞蛾在这种重压下被如下雨般的坠地。</p>

再然后，是又一道流星，接连六道，不断掠过幽暗深邃的夜空。</p>

“爸爸，我看到了流星——”</p>

大地之上，一头蜥蜴人幼崽喃喃着，圆形的瞳孔凝视着那金色的箭矢向着漆黑的深处射去，去往更深层的领地，直到终于消失不见。</p>

只剩下天空中残留的余晖。</p>

深渊被这六支金色的箭矢搅得天翻地覆，在蓝湖之上的领地，无不被箭矢暴力地穿透。</p>

或活跃或沉寂的神明都在此刻惊醒，将目光投向那幽暗平静的蓝湖领地——</p>

此时，湖水已经被璀璨的光芒染成金色。</p>

随着箭矢陆续抵达，没入那道沉眠中的身影体内，祂正在一点一点苏醒，终于，当第六支箭矢也被收回。</p>

祂抬起了头颅。</p>

那张脸庞如同从中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世间难觅的绝美仙容，而另一半却是腐烂焦黑，如恶鬼一般惊悚。</p>

两枚金色的瞳孔就如同卡在眼眶中的玻璃球，看上去无比僵硬邪性。</p>

在这一刻，那两枚金色的瞳孔中同时倒映出一位少年的模样，祂唇角微微上扬，但就连这个表情都显得十分僵硬。</p>

祂似乎感应到了那些来自其他神明恶意的目光，于是僵硬而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金色长弓，如示威一般，弯弓引弦。</p>

金色的箭矢在弓上成型，指向未知的虚空中，哪怕已经被动降格，但箭上依旧酝酿着浩如烟海般的可怕力量。</p>

于是那些目光就都退去了，只剩下金色的湖面正不断荡漾着涟漪，祂松开弓弦，金色箭矢射向最深处。</p>

直指那首尾相接的银色圆环。</p>

如超新星爆发的剧烈碰撞中，神性的波动传遍整个深渊。</p>

深渊震荡！</p>

【……】</p>

那射出的箭矢很快熄灭在亘古不变的银色洪流中，未曾让其出现丝毫动摇。</p>

祂垂下长弓，双眸中流淌着复杂难明的神色。</p>

仪式，开始了。</p>

在蓝湖对岸的黑暗之中，还坐落着一座盛开满白色妖娆花朵的静谧花园。</p>

花园中，有一道正轻抚着竖琴，面带静谧笑意的身影。</p>

祂拨动琴弦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颅，眼眸同样透过了无穷的时空，看到了正静默不动，消化着神性的少年。</p>

祂静静凝望了一会儿，又垂下头颅，再次拨动琴弦，只是微弱地喃喃着。</p>

“孩子，这是最后的考验了。”</p>

【仪式·伟大狩猎】</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