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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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变得僵硬而疲惫，也忘记了许多事情，但鹿角虫车站的铃声总能让我回来。”</p>

“这样在鹿角虫大道上飞奔的感觉可真好啊，就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时代。”</p>

漆黑的岩层通道内响隐约的震颤，有什么东西正在奔跑而来。</p>

很快，黑暗被撕开，露出了头生独角的庞然大物，它飞奔着，速度快而稳，一点都不像言语中的僵硬和疲惫。</p>

“这些通道延伸到虫巢的各个区域，有些甚至我也未曾踏足，但它们存在着，如果你后面还想乘坐的话，我很乐意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p>

“尊贵的乘客，请原谅我的多嘴，以前我总是很沉默，但老了，话就多了一些。”</p>

洛尔说：“别这么说，我也很荣幸能听到一位长者的讲述。”</p>

少年和芙蕾并排坐在脊背上的皮鞍上，感觉旅途都变得平稳和舒适。</p>

而小吉欧则小心翼翼地坐在后排，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它生怕前面的大扑棱蛾子回过头把它给咔擦了。</p>

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没有风的流动，蛾翼需要耗费更多的气力，不容易施展，鹿角虫虽然没有飞翔那么快，但也绝对不慢，而且对虫巢的道路十分熟悉。</p>

这种虫子能被挑选出来，委以承载虫巢交通的重任并非没有道理。</p>

“您真是谦和，很少有虫子像您这样，强大而温和，简直像国王一样。”</p>

老鹿角虫缓缓说着，洛尔心底一动，问道。</p>

“你见过国王？”</p>

“在王后的花园里，远远地见过一次，那场面真是虫山虫海。”</p>

“王后？”</p>

洛尔瞳孔微微睁大，他可不知道阿莫尔原来有王后的，不仅是他，芙蕾和奈莉尔都无比诧异。</p>

“我们伟大的白色夫人，祂是花与叶的守护者，正是祂，给虫巢带来了无比繁茂的绿植，不过现在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祂的消息了。”</p>

老鹿角虫说着，声音中充满崇敬之情。</p>

洛尔则饶有兴致地半眯起眼睛。</p>

现世的一切关于阿莫尔的典籍，都不曾记录过祂的伴侣或者配偶。</p>

不过虫子对王后的认知，应该跟人类有一定的差异，那很可能也是深渊诸神中的一员，掌控着某种植物相关的权柄。</p>

但不论如何，自己这次好像有可能摸到阿莫尔的老底。</p>

洛尔想了想，说：“国王是什么样的？”</p>

“啊，让我想想……国王啊，祂跟你一样，身体笼罩在白色的袍子里，声音像太阳一样温暖威严，光芒明亮得几乎无法直视。”</p>

老鹿角虫回忆着，仿佛再度瞧见了那时繁荣昌盛的画面。</p>

“祂有说什么吗？”</p>

“祂说，祂要把虫巢的命运交还给虫子们，让我们要警惕来自地表和心灵深处的威胁。”</p>

洛尔目光闪烁着，内心竟然升起一种违和。</p>

在他的猜测中，阿莫尔应该是把虫巢视为某种试验品，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后，祂就将虫巢抛弃。</p>

但现在看来，祂对虫巢和其中的子民似乎比想象中的上心。</p>

“老实说，在当时，没有虫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然，后来我们知道了。”</p>

老鹿角虫发出沉重的叹息，说：“王和祂的宫殿一同消失，没有虫子找得到祂，地表的飞蛾们很快掀起了战争，再然后，虫子们也开始自相残杀。”</p>

鹿角虫那苍老的瞳孔中浮现一抹异样的波动，它喃喃着。</p>

“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现在，应该还没有发生才对……”</p>

隧道中的鹿角虫铃依旧在回荡，但这头鹿角虫却陷入了某种困境，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变得越发沉默起来。</p>

可在某一个时刻，它还是开口说道。</p>

“我记得我变得越来越老，很轻易就累了，腿脚也越发酸痛，终于有一天，再也没能站起来。”</p>

少年沉默着，听到老鹿角虫渐渐停下脚步，低沉而缓慢地说道。</p>

“尊贵的小虫子，这是我残留下来的梦境吗？”</p>

“你知道梦之神性？”</p>

“啊，只要活得够久，总会知道一些上等虫子才能知道的事情，这是昔日飞蛾的母亲，统治虫巢时让虫子们团结起来的神性。”</p>

“在虫子们走入地下之后，这种力量也被留存了下来。”</p>

等等，梦之神性是蛾母给的？不是阿莫尔？！</p>

洛尔瞳孔猛地睁大，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半眯起来。</p>

“我应该早就死了，没想到我会老死在外面……不过，我很幸运自己能够老去，很多虫子都没有这个福分。”</p>

老鹿角虫意识到了自己在梦境中，也就想起了生前的事情，明白自己已经死去。</p>

但它并未发狂或者自怨自艾，而是满怀感激地对洛尔说道。</p>

“尊贵的小虫子，我要谢谢你，让我最后还能回来看一眼我出生和成长的巢穴，我们到了。”</p>

少年抬起头，老鹿角虫头顶的尖角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撕开了面前的黑暗。</p>

黑暗中，许多年轻漂亮的鹿角虫正在叫唤着，有些正循着铃声的呼唤奔跑向需要它们的地方。</p>

“你觉得我的故乡怎么样，小家伙们？”</p>

老鹿角虫充满欣喜地叫唤着，和来往的族人们问候，它们聚在一起，交颈谈笑，生机勃勃，分享着曾经去过的地方和乘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