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奴婢现在就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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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裴元清取出三根银针。</p>

银针扎过的地方留下污黑印记，似血非血，很是怪异。郁娘上前擦拭掉印记，替南廷玉穿好衣服，尔后又退到身后去，不动声色听着二人谈话。</p>

“殿下，污血已经全部放完，蛊虫进入了休眠期，想来不日殿下你的眼睛便能恢复光明。”</p>

这一次南廷玉体内蛰伏的蛊虫忽然苏醒，导致他双目失明，裴元清领着军医苑的弟子们日夜不休，查询各种医治方法，甚至试了许多偏方，才让蛊虫再次陷入休眠期。</p>

早期蛊虫休眠期为一年，如今变成三个月，时间在不断缩短，且每次苏醒后蛊虫也在进化，毒性逐渐加重。</p>

不知道下一次苏醒，南廷玉身上又会出现什么状况。</p>

想到这，裴元清心中叹口气，看着南廷玉的目光浮现出悲惜。</p>

十四岁时，南廷玉正是步月登云、乘风破浪的年龄，却被人买通身边婢女，种下蛊虫，险些丧失神智，沦为行尸走肉的暴徒。</p>

后来几经医治，才勉强压制住蛊虫，却一直无法彻底驱除它。</p>

这四年南廷玉一直饱受蛊虫的折磨，若不是心性坚强，恐怕早已被折磨成疯子。</p>

“嗯。”南廷玉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未缚白纱的双眼看不出多余的情绪。</p>

裴元清看向身旁的郁娘道：“殿下，往后伤口换药的事情可以交给郁娘子来处理，她先前跟苏子学过换药的事情。”</p>

“嗯。”</p>

“那臣先告退了。”裴元清说罢，便收拾药箱离开。</p>

南廷玉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椅子上。</p>

郁娘见茶水冷下去，替他换上热茶。</p>

茶氲被帘缝透进来的风吹得袅袅绕绕，门外，张奕来报，说是都城和蓟州城发来两封密报。</p>

薄氲后的人这才侧了下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呈上来。”</p>

张奕掀帘进来，风呼呼窜入，茶水的氤氲很快被吹散，他俯身将信件递给南廷玉。</p>

南廷玉接过，反手叩到案几上，忽然向一旁道：“识字吗？”</p>

郁娘见南廷玉脑袋的方向是偏向自己，一时有些怔愣。</p>

这是在问她吗？</p>

她看看南廷玉，又看看张奕，见张奕一直不接话，才小声回道：“识一点字。”</p>

“读信。”南廷玉手指敲了敲信件。</p>

他随身的两个侍卫张奕和涂二皆口音浓重，往日读起信件，发音颇为奇特古怪，每每都要他琢磨一番才能明白意思。</p>

方才裴元清特地在他面前提及一嘴郁娘，自然不只是指包扎那么简单的事情，其间也算是暗示郁娘值得信，她是裴元清挑的，想来身份早已查清。</p>

他敬重裴元清，对裴元清的话不做怀疑。</p>

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乳娘”会被裴元清青睐。</p>

第一封信是宫里的惠娴皇后所寄，开头是吾儿廷玉四个字。</p>

郁娘瞟了一眼南廷玉，润了润嗓子，慢慢开口：“吾儿，廷玉。”</p>

南廷玉听着抑扬顿挫的音调，有那么一瞬觉得郁娘在占他便宜。</p>

“见字如见面。离别数日，甚是想念。帝已知汝遇袭一事，盛怒，然，并未谕人查之。母后惶惶不安，日前，见寒鸦夜出东门，恐敌再来，此行务必多加小心。”</p>

文字很短，寥寥几笔但关心之意却跃然纸上，郁娘读完信后，盯着开头的“吾儿”两个字，眼中不无羡慕。</p>

被母亲疼爱的感觉真好，那是什么样的滋味？</p>

是不是有再多的麻烦和痛苦，都能熬下去，因为知道永远会有一个爱自己的人，在身后想念他，支持他。</p>

郁娘无声叹口气，忽然想到一则轶事，当今惠娴皇后并非是南廷玉的亲生母亲，而是南廷玉的姨母。</p>

南廷玉生母在生他时难产去世，启明帝缅怀亡妻，便将与南廷玉生母有七八分相似的胞妹，迎入宫中，也便是现在的惠娴皇后。</p>

惠娴皇后多年来未育子嗣，一直将南廷玉视若己出。民间说书人曾道，南廷玉幼时染上热疾，宫中人人避之，唯有惠娴皇后衣不解带，守护在南廷玉身边。</p>

后来南廷玉病好，惠娴皇后却病倒，落下多年痼疾。</p>

惠娴皇后能这般用心照料，恐怕是许多亲生母亲都难以做到。</p>

南廷玉听着前半段惠娴皇后的话，脸色平和，后半段眼神逐渐凝重。</p>

寒鸦夜出东门……</p>

东门正是指代姚家。</p>

看样子上一次刺杀失败，姚家又派杀手过来。</p>

他握住茶杯，瓷器的温热在掌心散开，饮了口茶水，随后，未缚白帛的双眸缓缓垂下，寒意尽敛眼底。</p>

先前沈平沙告诉他，围攻蓟州城的一部分流匪北上，按照探子发来的线报，流匪恐怕是要朝他们而来。</p>

这下，前有埋伏，后有追兵。</p>

皇宫是万丈深渊，出来后发现外面也是刀山火海。</p>

他这个太子，做得真是如履薄冰，寸步难安。</p>

第二封信是蓟州城祈风将军所写，洋洋洒洒写有两页纸，先是陈述战事情况，然后是百姓民生之状，再是回复南廷玉先前的猜测。</p>

祈家军被围困在蓟州城数月，多次突围皆失败，那些匪贼就像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计划，总能先发制人，将祈家军耍得团团转。</p>

南廷玉怀疑有奸细，在都城时便已传书于祈风，让他彻查身边之人，祈风暗中调查数十日，却一无所获。</p>

郁娘读完信件，没有听到声响，忍不住抬起眼皮轻轻觑南廷玉一眼，只见他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