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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人个个都是大红脸,拿根布条把头发那么一扎就完事了。”</p>

“红脸?红脸是自己用赭石涂的,谁知道人家好那么个美丑呢!”</p>

“黠戛斯穿着跟山里的猎户一样,啥貂啊、豽啊,扒了皮就往身上招呼。有钱人才能戴帽子,王戴貂帽,其他的官员戴个白毡帽,穷人啥帽子都不戴,啥时候来都穿一身皮衣,也不怕热。”</p>

“这你就是不懂了吧,黠戛斯每次来朝觐都得提前好几个月,那走的时候雪刚化,路刚开还冷得很呢,等走来了一看,完了,盛夏了,没带薄装啊。”</p>

“买啊?”</p>

“路太长,钱花光了。”</p>

“哈哈哈哈哈。”</p>

众人肆无忌惮的笑着,倒也其乐融融。</p>

刘一手跟着微微扯扯嘴角,既没有表现的热烈也不算疏远,就平平无奇吧。上一次在酒楼的经历,让她学会了遇事先观望,这一点裴山月说的对,长安城的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不要急着往上冲,看准了再上。她活学活用,任何圈子也是,别上赶着融入。</p>

老员工你一嘴我一嘴,抓紧机会继续显摆各自的能耐。</p>

“波斯和大食人出手阔绰,伺候好了金银的打赏都给得出手”。</p>

“倭国人最抠门,嘴上常说谢,手上是一厘都不见”。</p>

“又抠门事又多的是新罗人,稍微有点事就投诉,送你个萝卜干都能吹成百年人参,一个萝卜干恨不得让你给他倒夜香。”</p>

“喔呦!”</p>

刘一手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这些人……四方馆因外藩商使而设,馆里每一个大唐员工说白了都是靠外藩商使们的往来而存续,既要赚人家的钱,又嘲笑对方,这种心理多少有点扭曲……怎么想到这儿了?刘一手暗讽自己也是够矫情的,与同僚唱反调,任何时候都不是智者的行为。</p>

她借口要方便,起身离席。</p>

“困在四方馆是没钱没前途的,什么时候混上去能跟着棋工出台走穴才是最爽的,能赚大钱。”</p>

“你以为说升就升,说去就去啊,城里的护官符你知道吗?会背吗?你有眼力见吗?你懂什么叫谨言慎行吗?你都会了棋工就愿意带你出去了?凭什么?门道多着呢!是吧,马哥?”</p>

门里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p>

出了包间,她一转身,沿着楼梯上了二楼,那里有一个小露台,正好透透气。</p>

灯火摇曳,车水马龙,长安城没有夜,是一座不夜城。</p>

她凭栏远望,长舒口气。</p>

此时,她猛地想到了李泌——那个高傲的家伙不是向来神通广大吗?自己来长安后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每到关键节点都会出现,即便是讽刺挖苦、或者激将,也会来刷一波儿存在。</p>

可是自从上一次悲田院见过之后,已经过了好久了,此人倒像是消失了一般。</p>

不知为什么,入职四方馆的第一天,刘一手心里想的却是那人,想他此刻身在哪里,在做些什么?</p>

他?</p>

是长安城里的贵人。男的,有官职,且不低,这个时候,大抵是在城中某处花天酒地吧……“呃,不对。”她把头转向大明宫的方向:“你看,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了吧,人家现在搞不好是在宫里,正和皇上喝酒聊天呢,说不定那宴席上,有吹拉弹唱的李龟年,还有能即兴泼墨将三千里嘉陵江风光尽展一屏的吴道子,说不定,还有李白呢。”</p>

是,低阶人对高阶人生活的窥视中,透着羡慕,而这种羡慕有时与单纯的享乐无关,那是一种眼界,或者视角,我也想上位,不是为了名利,当然,名利是最基本的,更重要的是,我想要那更为广阔的、未知的天地。</p>

“总有一天,我也可以。“她举着粉拳,又一次立下小目标。</p>

“聪明人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半分不带,到了一个新地方,会把自己藏在人群中,蠢货才会在众人齐聚的时候独自离开,留个空位,让人嚼舌头。”不知何时跟上来的马天元冷冷的甚至有点逼迫感的看着刘一手。</p>

刘一手静静的回视,心里慢慢琢磨,这个人这句话,看似威吓讽刺,其实是好心提点,说白了就是想让她随大流,任何事都别出格。</p>

这话,他是唯独对她讲,还是类似的话他应该寻机跟每个新人都说过了吧,嗯,应该是,要不他怎么一年年坐稳头把交椅当马哥呢。”</p>

她心下笑了笑,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用费劲装傻充愣了,话她会听,但不是称臣,更不是新人跪服旧人。</p>

她淡淡地笑了笑,很认真地行了个礼:“受教了。”</p>

仿佛很是恭敬,这倒让马天元有些意外,这姑娘应该不会这么驯服啊,果然,没等他第二句话起头,人家就潇洒地挥挥手,回去了。</p>

就是,这样才对嘛。</p>

马天元一向冷肃的面上极为难得的露出一丝和色。</p>

特别是当他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看到她学着饭桌上老棋工的演绎,居然是刻意地甩着步子下楼的样子。</p>

这姑娘有点意思。</p>

马天元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展开来。</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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