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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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缨长枪，沾满过往。断长戟祭天苍，此生负谁红妆。</p>

元杞冉与宁朗是注定成不了良配的，他们太像了。兵破寒甲，策马飞沙，曾立誓一起峥嵘天下。</p>

“战江山尽疏狂，缨枪下渡魂亡。”忆起曾经过往，元杞冉更多的是对战沙场的不舍，而没有对宁朗的怀念。“当时我年轻气盛，宁朗也太过于年轻了。”她也不过只比宁朗大了三岁，沙场之上，与她年龄相仿，又仪表堂堂的除了宁朗再无第二人，她自然而然的便被宁朗吸引了。“这么多年过来，才明白，旧时光不过如一柸沙。”散了，便也散了。“情义或真或假都好，我们所为的从来都是忠毅二字。除了你与青儿，我同宁朗并无其他恩恩怨怨。”孩子安好，恩怨自然也作罢了。</p>

当年长枪挽血，纵马城下，为的是国。今日跃马鞭扬，兵甲寒光，红缨长枪，是为家。国不安，家如何能宁。</p>

“你的王爷要四分天下，要凉州，我便去为他争一争这天下，夺下凉州。”元杞冉看着宁安，“我要让他知道，他能大权在握是因为你，我今日能为他夺权，助他登高位，他日便能拉他下高台。”</p>

为母之心，怕的便是她的女儿遇人不淑，被人利用。失了权势，又失了心。“来年春闱之后，我会带青儿回宁州。”宁州地广物博，也是一处重药关卡。招提阁十三功臣的后人多在宁州、凉州定居，元氏一族的长老们也在宁州安居。青儿作为她的后人，需要拜见连络的人无数。“年后宁朗会去同宁晖交换，宁晖的驻军靠近宁州与凉州。”她伸手拉过宁安的手，宁安低垂着眼眸不去看她。“这块地，是你的家，也是你的退路、最大的倚仗，爹娘一定会好好为你守着。”</p>

人心难测，犹如冷刃刀光。谁知道宁王皮相之后是何伪装。今日她的女儿喜欢宁王，她便由着她又如何。有她元氏一族为她的靠山，她什么都不需要怕。</p>

莫说是一个宁王，便是皇上又如何。只要她的儿女想要，这天下她也会为他们夺来。</p>

这几日，元杞冉每日都会来王府同宁安说话，宁安不回应便不应，她只是缓缓的，一点点说着她曾经的一切，她与宁朗的曾经，有孕时的喜悦，孩子被害后的伤心，宁朗隐瞒孩子的愤怒。</p>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缓缓说着她们母女分离二十多年的遗憾，以及她这二十几年的生活。</p>

看着她不言语，元杞冉也不逼她，缓缓站起身，准备再去看一眼青儿就回去。</p>

宁安看着她离开，嗫嚅道，“明日便是年三十了，今年王爷不在，不用入宫过除夕，你，你若是无事便来吧……”</p>

元杞冉微愣，随即扬起了一抹笑。“好，我……娘一定来。”</p>

宁王是赶在跨年前回来的，日夜不休赶路，跑死了好几匹马，才赶在子时前回来。他答应过小安，一定会赶回来陪她跨年的。</p>

“小安，我回来了。”他下马，兴匆匆的跑进院子。</p>

梁嬷嬷拦住了他，“王妃已经睡了。”她看着宁王，一身风尘，胡子邋遢，身上还有一股干草腐烂的霉酸味。“今夜是晋王妃来陪王妃跨年的，晋王妃带来了一壶酒，王妃喝的有些多，眩晕的厉害，早早便睡下了。”</p>

宁王停下脚步，星一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王爷，您离开这一个月，京中发生了不少事。”</p>

“我先去看看王妃。”他推门走入房内，房间里没有点灯，暖炉放在床边三尺处，暗黄的光照着床帐上八团鹤纹上。</p>

他撩开帘子，坐在床边。守夜的阿朱忙将暖炉提的近了一些。床上，宁安两颊酡红，侧身向内躺着。眉头皱起，睡得很不安稳。脸颊上似乎还挂着泪痕。他缓缓摸过宁安的脸，而后俯身亲了她一下。</p>

“先沐浴。”厚重的床帐重新被放下，在下人们准备水的间隙，他又去看了两个孩子。</p>

宁王坐在浴池里，听着暗卫像他汇报这一个月府中发生的事。在听到青蔓姨娘的生母来门前闹，并当众说出王妃也是私生女后，气息一冷。他缓缓转头，眯眼一瞥。</p>

“此事已经解释清楚了，只是王妃那边……”郁郁寡欢好些日子，晋王妃倒是日日都来陪伴，可王妃面对晋王妃始终不知所措。两个孩子这几日大概也感受到了娘的不安，老老实实的，也不闹人了。“太子妄图夺权，以夏侯一门欺君瞒下为由，要夏侯大人交出军权。此事暂时被皇上给压下了。”太子一党最近几日一直紧咬着夏侯大人与晋王妃不放，皇上一直呆在丁字街，也只是说了一句，形势所迫，欺君瞒下，亦能理解。“……禁军的首领前些日子换了，换成了原兵部左侍郎高明村。”高明村出自五姓七望中的高氏，比之其他几个家族，算不上显赫，但这位高明村是王公的门生之一。“除了禁军首领，这一个月中，三省六部的正副主事人，协理、郎中、主事、大使太子均换了一些。”</p>

“愚蠢。”他不过刚监国几月，便想着安插自己的人独权，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王公便任有他如此？”</p>

星一道，“王公府上的探子传出消息，说是王公发了好几次火，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子不听劝说，一意孤行。”</p>

星一想了想，又将晋王妃同王妃说过的话与王爷说了。宁王睁开眼，伸手接过嬷嬷递过的人参乳鸽汤。他喝了两口汤笑道，“晋王妃所言不虚，我能有今日，确实是因为王妃。”若非小安提醒，薛公婚宴那一日，他便中了计，便是父皇再偏向他，一个有污名的皇子，也难掌大权。此后更是事事顺利，无论是他与夏侯一门的联系，还是他去五县赈灾。</p>

他看着星一笑道，“王妃就是我的福星。”</p>

星一见他不生气，心中也悄悄放下了。主子心情不好，受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他看了一眼宁王，试探性的问，“青蔓姨娘那边——”那一日青蔓姨娘直接被逐出王府之后，便同她的生母一起回了汪家。</p>

“汪侍郎愿意养着她便让他养着去吧。”反正也养不了多久了，宁王冷冷一笑，眉目森冷。“汪侍郎的侍郎府不错，距离本王的王府近，首尾相连，里面的庭园构思也巧妙，很适合给本王的女儿做公主府。”</p>

宁安早晨的醒来的时候，还在迷糊中，就被一双手抱了起来。她不会喝酒，昨天又喝多了些，仍然晕乎乎的。</p>

她惊呼一声，随即被按进熟悉的胸膛。“王爷？”</p>

“我回来了。”他笑看着宁安，捧着宁安的脸，对着她的唇亲了一下。</p>

宁安捂住嘴，“我还没洗漱。”</p>

“没洗漱也香香的。”他扶着宁安，“头还晕吗？我让人送些热茶来。”他将手伸出帐子外，只是一个动作，嬷嬷便了然了，吩咐秋悦去备茶。</p>

睡前晨起饮用的茶是有讲究的，睡前饮花蜜或是柳枝细盐洁牙后，含上一片由药材腌渍而成的花瓣，花瓣浸透了安神的药材，安神又养颜，第二日晨起，口中无异味，只有淡淡花香。晨起的那杯茶，不能是青茶，青茶刮肠胃，空腹饮用伤身。晨起茶是百花蜜茶，以蜂蜜腌渍百花，温水调开，再稍稍兑上一些龙井或茉莉龙珠。</p>

宁安看着他，宁王道，“我昨夜就回来了，见你睡了，就没吵醒你。”</p>

宁安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滚下来了。这些日子一直强压的不安与害怕，不知与无措，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喷涌而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