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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济坊内暗藏玄机,内置一百零八座悬空楼阁,皆与机簧相连,专为央州商人提供交易之所。其中奇珍异宝、玉石花鸟、毒药兵刃,应有尽有,又因其靠近北城门,位置隐秘,故有“北市”、“鬼市”之称。</p>
最为显眼的,是两侧立着高达九丈的巨型水车,此套装置日常会轮流滚动以供坊内用水,今日却是毫无动静,被两块遮天白布盖住,甚是诡异。</p>
南宫少卿的视线便落于此处,他直觉其中定有古怪,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p>
甘将军紧攥腰间藏着的匕首,环顾四周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坊内漆黑,声音空洞,他壮起胆子喊了一嗓子,“唐先生,甘某拿了小侯爷前来换人。”</p>
声音回荡在整个光济坊内,令人心悸。</p>
这时候南宫少卿忽然发出一阵突兀的冷笑,让本就提心吊胆的甘将军疑心这小侯爷难道疯了不成?</p>
他面露不解地望向南宫,问道:“你笑什么?”</p>
南宫少卿讥笑道:“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我都被抓了,还不敢现身,难不成真怕了我南宫少卿?”</p>
“混账!”此时一声厉喝在坊内响起。</p>
随着而来的,便是“嗖嗖嗖”的动静。</p>
几十支黑箭凭空射来,如同夜魔在黑夜里根本看不见身影。</p>
南宫少卿右耳微动,吐出一个“北”字。</p>
甘将军举起右手凝气,气旋于拳,向北方位轰出一拳。</p>
果然,噗噗噗的黑箭断折声响起,箭羽都被轰成了断屑残枝。</p>
众人抬头往上看,见一百零八坊阁依次点亮,一百零八名弓弩手手持铁弩,瞄准着这群楼下的蝼蚁。</p>
阁楼高处有一锦绣栏台,远处看以珠宝帘子遮住内室,原市坊令的办公之地,此刻缓缓走出一名瞳有异色手持十字架的波斯使者,身后还跟着一具负剑傀儡人。</p>
甘将军认出此人便是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怒道:“什么意思?你这是要背信弃义,将我们一网打尽吗?”</p>
那名波斯使者莫卧儿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别动怒,中原人,一决生死之前,我要和你们……玩游戏。”</p>
被束缚在马上的南宫少卿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哦?玩什么游戏?”</p>
莫卧儿眼帘微垂,脸上浮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只见他招了招手。</p>
便有两名持弓将士跃下楼阁,跳到两侧的水车装置上,同时抽出腰刀,砍断系于马车两端的绳索,两团巨大白布瞬间飘落,露出水车真容。</p>
南宫少卿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p>
甘将军也是目瞪口呆。</p>
两架水车上被绑满了密密麻麻的人。</p>
左边那一架是平民百姓,右边那一架上是达官显贵。</p>
南宫闻等一众南宫家族的人就被绑在右边。</p>
楼上的上百弓弩手绷紧了弓弦,虎口缓缓向下。</p>
莫卧儿揉了揉脸颊,看到几人震惊的表情,唇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甘将军,宰相大人厚德重信,说过你只要将南宫少卿抓来便放人,只是他却没说放几人啊。”</p>
甘将军怒骂一句:“无耻!”</p>
“先别急着骂我。”莫卧儿呵呵笑道:“说不好你待会比我还无耻呢。”</p>
南宫少卿微微眼圈发红,捏紧了拳头:“你,想要什么?”</p>
莫卧儿想了想,笑道:“玩个生死游戏。”</p>
“生死之间,最考验人性。”</p>
他的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水车,“小侯爷,甘将军,他们的生死都掌握在你们手里,是放哪一边的人由你们自己决定,但只能放一半的人,是要救这些大人物,还是救这些可怜的百姓?我要一个统一的答案,若是二位的答案不一样,我便杀光所有人。”</p>
“疯子!”南宫少卿怒目道。</p>
波斯使者嗤笑道:“这世道,出来混哪有不疯的?”</p>
甘将军看了南宫少卿一眼,重重叹了口气,眼下是真到绝境了,上百把弓弩对着这些可怜的人质,除非是天神下凡,否则谁也没办法一瞬间护住这么多的人质。</p>
乱箭射杀,他们自身都难保,眼下能保全一半的人,好过全部葬身于此。他几乎没有犹豫,面向南宫定道:“小侯爷,救右边。”</p>
南宫少卿握紧拳头,拒绝道:“不!”</p>
“眼下没有法子了。”甘将军脸色一凝,“你父亲和族人都在右边,刺史大人和朝廷官员也都在右边,你难不成想选择左边那群百姓?”</p>
南宫少卿低头沉默许久。</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莫卧儿的耐心也被逐渐消耗殆尽了,他举起鎏金十字架,意识到不对劲,“你在拖延时间?快选!不然我全杀光!”</p>
见波斯使者急了,甘将军连忙大喊道:“救右边。”</p>
莫卧儿嘴角浮起笑容,“果然。”</p>
“那你呢?”他望向南宫少卿,等待他的答案。</p>
这时南宫少卿耳朵里传来咚咚咚的敲击杂音,他霍然抬头,嘴角泛起冷笑:“秦清泉希望看到的,应是我说‘救右边’吧。若救我的族人和这些官员,抛弃这些百姓,我南宫家便会信誉尽失、人心尽失。于我个人而言,倒是无关紧要,可刘子明与我一同谋划,我若如此选择,他也必然会失去人心。所以,你实际上不会杀这些人。毕竟,我若这样做,必会寒了他们的心。若放走他们,传扬出去,就会动摇陛下一党的根基。”</p>
“破坏根基之法,实在阴险恶毒。”</p>
波斯使者皱了皱眉,“失去人心总会过失去性命。”</p>
南宫少卿抬头望向水车上昏迷不醒的父亲,眼眸里透出清亮的光芒,坚毅道:“南宫屹立百年,所靠的便是这人心所向,我等生死自出生起皆已托付大业,何足道哉!”</p>
“我南宫少卿不受任何威胁!”</p>
言罢,他双手猛然发力,只听“噗”的一声,竹料爆裂之声响起,南宫少卿撑断绳索,翻身落马,白袖舞动,自有飞剑在十里外有所感应,疾驰而来。</p>
白鹤如仙禽般翩翩起舞,直破坊门飞入南宫手中,飞剑嗡嗡作响,此刻他手掌方寸之间,尽是剑意!</p>
莫卧儿微微一怔,回过神来,眼中已满是凌厉杀气,大喊一声:“面鬼!”</p>
负剑傀儡人抽剑凌空飘下,一柄凶虎剑当空劈去。</p>
“甘将军救人!”南宫少卿大吼一声,脚尖轻轻点地,身形跃起,白鹤行亮起一道弧光。</p>
十里剑气出十里,荡开那柄凶虎剑,穿刺在傀儡红甲的胸膛。</p>
当!剑刃刺入铁甲,南宫少卿一路突进,傀儡甲果断弃剑,两只黄铜铁手钳制住白鹤行,二人双双发力激起火花闪电,一同撞入楼阁。</p>
与此同时,上百手弩发出一阵银光。</p>
甘将军怒骂一声“见鬼!”身形踩在手下的肩膀上,“腾腾”两下一跃而上,要拦下这些弩箭根本不可能,要救人只能从两架水车下手,砍断两侧水车的支撑点就两架水力装置落下,只是时间根本来不及,而他也无长刀在手,只有一把刺杀的短匕,如何砍断巨大如龙的水车?</p>
他已经没有活路了,凌空而上以一柄短匕去救人的行为再怎么看也很蠢,蚍蜉撼树,但若是能舍命救下众人,也不负央州城防卫第一将军的美誉!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那些弩箭的射杀速度,他还未至水车装置的支撑点,便有无数道银芒掠在他的眼前。</p>
按常理来说他会被射成马蜂窝,死的不能再死了,可事实却是那些弩箭仿佛静止了一般悬停,最近的弩箭离甘将军的眼窝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戛然而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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