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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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声音不大，也没有刻意压低，说完旁边就有人向我投来目光，这是把我当成导游了。但很快我发现我想错了，旁边的人开始对着我指指点点。</p>

他们大概看到我穿着一身卡通珊瑚绒睡衣，举着一串比脸还大的鱿鱼，一本正经地在给旁边的人讲少数民族的习俗，以为我是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吧。</p>

我没再说话，大家看了我一会也就都转头去看仪式。</p>

老人走到小姑娘面前，她把盘子递给身后的人，旁边有人端来一个木盆，她把手伸进去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盘子上的红布。</p>

盘子里放着两把剪子，是旧时理发用的那种。</p>

她一脸虔诚地拿起剪子，走到棺材旁，已经有人搭起了凳子，扶着她踩上去。</p>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站在棺材前，唯独那个女孩还跪着，我感觉到她身子有点颤抖，似乎想看但不敢抬头。</p>

老人嘴里念了几句方言，然后拿着剪子俯身到棺材里，没一会就有人去搀扶她，这时她手上多了一缕头发。</p>

胖子他们看得云里雾里，小声问我这是在干嘛，我其实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猜测。</p>

我对他们低声道，“那老人手上拿的头发就是天菩萨，是从棺材里的人头上剪下来的。”</p>

“什么意思？”</p>

“我刚说了，在他们眼里天菩萨很神圣，如果被人触碰，不管你是有意还是不小心，都得主动赔礼，而且就算道了歉，也可能会被人断手、断腿甚至处死。”</p>

胖子鼻子动了动，朝跪着的小女孩努嘴，“这么说她是来赔礼的。”</p>

我说对，这就是更严重的事情了。</p>

因为在彝族人看来，天菩萨如果被女性碰到，那就是非常严重的亵渎和侵犯，会对男子终身不利，被女子碰过的天菩萨必须剃掉，否则人死后也无法升天。</p>

但现在人已经死了，在葬礼上才剃，是不是有点晚了？</p>

周围看热闹的人走了不少，估计是觉得有些晦气，我们顺势往前挤，嘈杂的人声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p>

地上的女孩被人拖着拽起来，头发被老人扯着，已经贴着头皮剪去了一半。</p>

“不要...求你了奶奶，不要...”</p>

广场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她凄惨的哭声。</p>

我终于看清她的脸，大约只有十六七岁，脸色惨白，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左半边的头发没了，露出光秃秃的头皮。</p>

她被人拽着，挣扎且绝望的目光扫过人群。</p>

但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发声制止。</p>

观众们都默契地遵守着某种规则，准确的说是一种禁制，这在民俗文化里叫做“禁忌”，有些人类学家习惯把它称作塔怖。</p>

我不清楚这个词的来历，也没有去了解过。</p>

因为我们这群人里，无论是我，胖子或者闷油瓶，我们的前半生都遵循着另一条截然相反的规则——百无禁忌。</p>

女孩的哭声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她就跟我产生了对视。</p>

而这个时候，我跟胖子已经走出人群，站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