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雪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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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他认真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p>

……</p>

“……所以，我被拒绝了。”</p>

谢蕴昭一脸深思。</p>

“……哈？”</p>

其他两人异口同声，面露迷茫：“不会吧？”</p>

后山的海棠谷一片冬日景象，远远不到海棠花浓之时。</p>

姿态舒展的海棠树下，谢蕴昭正抱着鸭子，把脸埋在鸭子肚子上。后者正用翅膀拍她头，以示安慰。</p>

陈楚楚和石无患坐在石桌另一边。</p>

“好奇怪，不可能啊。”陈楚楚揪着头发，圆脸苦恼得快成方脸了，“卫师叔让你想清楚，那你想清楚了么？”</p>

“我想清楚了啊，不就是成亲么。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不清楚的。”谢蕴昭抬起头，振振有词，“聘礼和彩礼没必要，对天地拜拜就好了的事，有什么不清楚的？”</p>

陈楚楚眨巴几下眼睛：“成亲……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吧？”</p>

谢蕴昭很奇怪：“那是怎么一回事？”</p>

“这个……”</p>

作为理论上的高手、实践上的菜鸟，陈楚楚也语塞了，最后只能说：“但在不一样，成亲又不只是礼仪和规矩。成了亲后，你们当然就和成亲前不一样了。”</p>

“有什么不一样？”谢蕴昭狐疑，“我们本来就是道侣啊。”</p>

“嗯……就是，感觉上的不一样。”陈楚楚努力形容，“感觉！感觉——你懂么？”</p>

“不懂。”谢蕴昭很诚实。</p>

边上石无患“嗤”一声笑了。</p>

石无患和谢蕴昭同岁，今年也是双十年纪，彻底脱离了少年身形，成了容貌出众、风流洒脱的青年。一双凤目含着点痞气的笑，依旧带着轻浮之气，却更吸引四周女修的目光。</p>

“瞧，这就是经验太少的后果。楚楚你更是道侣都无，还敢教谢蕴昭这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他话说得嘲讽，眉眼却带笑，语气有些懒洋洋的，叫人生不起气。</p>

陈楚楚瞪他一眼，气鼓鼓了片刻，便自个儿消气了。</p>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花心，多情，风流放/荡。”她嘀咕道。</p>

谢蕴昭一言不发，直接拿纸笔出来，认真做好记录。</p>

石无患凑上去：“你写什么？”</p>

“离远点儿。”谢蕴昭推开他，皮笑肉不笑，“听说你最近又分手了，这是第五十六次了吧？给你颁发个‘风流修士’的头衔如何？”</p>

石无患往后一坐，两手一摊：“我没意见啊。”</p>

陈楚楚的八卦本能冒头了。她顾不上生气，只好奇道：“你怎么又分手了？”</p>

风流修士语气如常：“我不是晋升无我境中阶了么，阿婉觉得压力太大，没有趣味，就提了分手。我可是被分手的一方啊，你们多点同情心好不好？”</p>

“不，你活该。”x2</p>

几人入门不过五年，现在谢蕴昭是神游初阶，石无患也不慢，已然是第四境无我中阶修士。要不是卫枕流“十年玄德”的名头太惊人，他们恐怕还不能这么优哉游哉在岛上乱晃，而是早被师长捉去谆谆教导、悉心关爱了。</p>

趁今日天晴，谢蕴昭便抱上黏着她的达达，拖上陈楚楚，还有在海棠谷偶遇的石无患，开了一场“为什么师兄拒绝了我的求亲”的讨论会。</p>

师兄还是头一次拒绝她，还是在早就说好的事情上。</p>

谢蕴昭百思不得其解，十分苦恼。</p>

陈楚楚也跟着她皱紧眉头，苦苦思索。</p>

见她们神情凝重，石无患反而更显轻松，说不定还有些幸灾乐祸。他懒懒一挥手，似笑非笑：“我活该？那还不是要我来帮忙。与其听楚楚的空想，还不如听我的。谢蕴昭，你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儿？”</p>

——你说谁空想啊！</p>

圆脸姑娘不服气，却心虚气短，自己就压低了声音。因为她是真的没有经验，连暗恋都还在进行中。</p>

谢蕴昭立即正色，很爽快地一低头，毕恭毕敬：“还请交过56个道侣的风流大师石无患道友指教。”</p>

“……我怎么听着这么不乐意呢。”石无患牙疼似地抽抽嘴角。他想了一想，眼睛一转，面上立即露出个坏笑。</p>

“实践才能出真知。”他手肘撑在桌面，倾身盯着谢蕴昭，眼里出现了跃跃欲试的光，“要不这样，你先跟卫师兄分手，然后我俩试一试，你不就有经验了？”</p>

“绝对——不行！！”</p>

谢蕴昭还没说话，陈楚楚就拍案而起，怒道：“不准！不行！你祸害谁都别祸害阿昭！”</p>

石无患不乐意了：“什么祸害啊？我的前任道侣都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好不好？”</p>

“反正……”</p>

两人开始吵嘴。</p>

谢蕴昭抱着鸭子，和鸭子的四白眼两两相望。</p>

“嘎。”</p>

达达安慰地碰了碰她的脸颊。</p>

“唉……毫无头绪。我还有什么是没有想清楚的？”谢蕴昭戳着鸭子的额头，“达达啊达达，告诉我，谢蕴昭还有什么关于成亲的事是没有想清楚的？”</p>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达达明白。</p>

但问题是，达达是一只性格严肃的可达鸭……啊不，凤凰。</p>

所以它认真地思考了起来。</p>

但是一只出生两年的可达鸭能明白人类的恋爱问题吗？显然不能。</p>

于是达达抱住了脑袋，想得晕晕乎乎、脑袋冒烟，最后一屁股坐在了石桌上。</p>

谢蕴昭默默地将鸭子抱回怀里：“辛苦了。”</p>

那一边，陈楚楚和石无患两人已经吵得差不多了。</p>

“……难道你不是毫无经验？上次还说要准备给心上人的礼物，现在送出去了吗，人拿下了吗？”</p>

“我……”</p>

几人的友情磕磕绊绊五年，虽然表面吵吵闹闹，实则感情越来越不错。楚楚想送礼物含蓄告白的事，包括石无患在内的几人都知晓。</p>

只是她筹谋了一周多，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似乎是事到临头又怂了。</p>

青年挑起长眉，凤目里满是高傲之色：“果然没有。换了我，现在早就成功了。”</p>

陈楚楚气得牙痒痒：“那是因为你太轻浮了！我，我马上就送了！”</p>

“哦，马上？什么时候，明年，后年？”石无患不屑，“你就是胆小，不敢送，怕被拒绝。”</p>

被他一激，陈楚楚顿时说：“现在立刻马上！你等着瞧，谁说我不敢了！”</p>

说干就干，她扭头道：“阿昭，我们下次再聊！”</p>

便一道剑光飘摇而去。</p>

谢蕴昭目送她离开，叹了口气：“你没事激她做什么？”</p>

石无患收了刚才的轻慢之色，笑道：“不管成与不成，她总要跨出这一步。这点果决都没有，她今后如何面对修道途上其他抉择？她资质还算不错，却累于心境，迟迟卡在和光初阶，难以提升。”</p>

他这么温温柔柔地说着体贴的话，很有些令人如沐春风之感，不愧是交过56个女朋友的人。</p>

“谢蕴昭，你的问题很明显。”石无患说。</p>

谢蕴昭用求知若渴的目光看着这位恋爱大师。</p>

石无患笑嘻嘻道：“你和我在一起试试，我就告诉你。”</p>

谢蕴昭冷脸：“谢谢，再见，永别。”</p>

“小气。”他垮了脸，眼里却还是飘着笑，“算了，告诉你好了，其实很简单……”</p>

他忽然捂住额头，“唔”了一声，似乎突然经历着什么痛苦。</p>

“石无患？怎么了，功法有什么不好？”谢蕴昭立即起身，手上灵丹已经拿了出来。</p>

眉心通识海，是修士最关键的地方之一，不容有失。</p>

石无患却立即抬起一只手，制止她过来。片刻后，他抬起眼，眼里那属于他本人的轻佻多情忽然都不见了，变成一片无波无澜的清冷澄澈。</p>

但这变化只在一瞬间。</p>

“……没事。”他放下手，漂亮的脸上仍旧是轻浮的笑，“很简单的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清楚了。”</p>

“嗯？可……”</p>

“我还有事，先走了。”</p>

剑光起落。</p>

海棠谷里只剩了谢蕴昭一个人，和她怀里的鸭子。</p>

她纳闷地举起达达，问：“现在最新的潮流，难道是谁都不把话说清楚，什么都只说一半？我想想想……想得清楚的话，还要问别人做什么！”</p>

达达抱着脑袋，四白眼已经变得晕乎乎一片。</p>

“嘎嘎嘎……”我也不知道……</p>

“真是……直接告诉我又怎么样？”</p>

谢蕴昭闷闷不乐地踢飞一颗石子。</p>

嗒、嗒、嗒——</p>

石子跳动，飞进一团雪球中。</p>

那是一大团雪球，约莫是被积雪覆盖的石头。</p>

谢蕴昭抱着鸭子，从边上走过。</p>

突然，她停下脚步，眼神变得锐利起来。</p>

她并未急着转身，而只是稍稍一斜眼风。</p>

山谷寂静，冷风吹拂。</p>

唰啦——</p>

太阿剑光暴起，刺穿雪球。</p>

一息后，雪球分崩离析，散碎成大大小小的雪块。</p>

从中露出的……竟然是一个人。</p>

一个白色长发、白色胡须、白色衣衫的老人。</p>

他保持着仰头凝视的姿态，灰色的双眼注视天空，一动不动。</p>

好像一座冰雕。</p>

或者一个普通的、被冻成冰的凡人。</p>

因为他身上没有半点灵气波动。</p>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p>

谢蕴昭谨慎地退了一步。</p>

可一退，却像把对方惊醒了。</p>

老人忽然扭过头，看过来。他有一只高高的鹰钩鼻，脸上布满皱纹，但没有皱纹的地方却又异常光滑。</p>

“你是谁？”老人缓缓问道。</p>

他又看向四周。</p>

“我又是谁？”</p>

谢蕴昭：“……嗯？”</p>

达达：“……嘎？”</p>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注明：</p>

1、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p>

——范成大《车遥遥篇》</p>

2、青青子衿和死生契阔都出自《诗经》，这个我就懒得写引用了哈。</p>

*</p>

【无奖竞猜：师兄让昭昭想清楚什么？石无患又猜到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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