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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如此思量,崔光不由的加快了脚步。但他还未走出三丈,突的一顿。脚下似是长了钉子,竟是半步都已迈不动了。
不知秦松如何秉奏,但太后的惊呼却针一般刺进了他的耳朵:“李承志予上党遇刺身亡?”
就如平地惊雷,崔光猛的一晃,不敢置身的转过了头。
只见太后脸色青白,一双凤目往外急突,仿佛染了疟疾,整个人抖的如筛糠一般。
而殿下诸臣皆似被雷劈了一般,个个张大了嘴,一动不动。
崔光转过了身,犹如行尸走肉,一步一步的捱进了大殿。直到门槛将他一绊,他才恍若惊梦。
李承志死了?
怎可能……
“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奚康生猛的起身,声如铜钟,震的大殿嗡嗡作响,“尚书片刻之前还称:李国公七日前便至建兴,如今过了七日,他怎会依旧滞留于不足百里外的上党?
再者上党距京城也才堪堪五百余里,快马加急不过一日,何至于国公予六日前遇害,今日才有急报送抵京城?
且即言是高肇谋害予国公,那如今予夏州公然高举判旗,兴风作浪之逆贼又是何人?”
他身高七尺有余,壮如铁塔,再加生的豹头环眼,燕颔环须,如今更是须发皆张,就如夜叉下凡一般,骇的秦松连连倒退。
连着退了三四步,直到被崔光抵住后背,秦松才猝然惊觉,连忙从袖中摸出两封急奏,快步呈予高英。
“来使称:六日前,高……高肇假借巡治水患之名,突至并州。而后诓骗卫县伯(王显)同至上党,于当夜欲在驿站谋害国公未果。因高肇公然召见封国之军将,秘授机宜,是以国公谨慎起间,置封国中军予城外,只携家眷宿于郡衙官舍……
次日,高肇依旧假借巡查河道之名,诓卫县伯北上,又予城中留高氏部曲一旅。而值当日黄昏之际,高氏部曲猝然发难,上党郡兵救之不及,才致国公遇难……
便是因封国中军之中有高肇党徒,受其蛊惑而公然反叛,且围攻上党足有五日,以求献城于高肇,才使上党之急奏无法秉至京中。后久攻不下,叛军仓惶北逃,上党郡守李宪才遣使来报……”
不但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李承志死了,叛贼甚至已然攻到了上党?
高英只觉眼前一黑,猛的晃了两下。
众臣依旧惊骇不已,竟未察觉太后异样。还是秦松眼尖,急将她扶住。
高英用力一咬舌尖,眼中流下两行浊泪:“他力冠三军,勇不可敌,如何就……就遭了贼人暗算?”
“火油……只因刺客用的是火油……”
秦松嘶声应道,“贼人火箭齐发,同时抛入没去罐,火势迎风就长,只几息,官舍便如火海,人不能近。待郡守李钦召齐衙兵,已然救之不及……”
“呵呵……火油,又是火油?”
高英凄然一笑,紧紧的盯着元澄,“当初尔等与中山王口口声声,称如此国之利器,岂能藏于汉臣之手?而后千方百计,用尽手段逼迫于他交出了配方。如今可好,不但害死了他,更是成为贼人起事的凭仗?尔等,可如意了?”
此言何其诛心,元澄与元嘉脸色一白,重重的一头磕了下去。
李承志不止一次说过,那火油虽藏如地下,但如河流,必有分支,是以金明郡之油清绝不止一座,至少也有六七口。
李承志更说过,此物有毒,且有巨毒。高肇与高猛已有不臣之心,见此利器必会如获至宝,十之会泽渔而涸,拿人命去填。
当时太后与朝臣皆是半信半疑,虽派人查过,派的却是元晖这样的草包,毛都未查到一根不说,还被高猛耍的团团转。
而直至高肇叛逃至北地,才有急报传来,那油湖不但有七口,高猛为采火油,更是罔顾人命,逼死了足足五六万壮丁。
整个夏州,才有多少男丁?
每当忆及,太后与众臣便不寒而栗,更是悔的肠子发青:每一桩,竟然都未出李承志预料?
高英后悔莫及,众辅臣何尝不后悔?
就只元澄状如疯癫,喃喃自语:“为何就这般巧:高肇方一起兵,李承志就死了?而巧之又巧的是,李承志方一出京,高肇便假借巡治水患之名紧随其后,且先一步遣李承志之父兄予北地?”
高英先是一懵,缓了几息才知元澄所言何意。
李承志定然未死,而是与高肇演了一出戏。这二人早已狼狈为奸……
“够了……”
高英一声厉喝,重重的一拳砸在案几之上,汤盏上的瓷盖猛的一跳,又滚了两圈,跌落案下。
“哗啦”的碎响清脆而又刺耳,吓的小皇帝一个激灵。
自临朝称制之后,高英从未如此失态过……
若是李承志与高肇狼狈为奸,去岁他予关中大胜之时,正逢高肇领兵在外,堪称天赐良机。
要反,他那时就和高肇一同反了。
再次回想起来,李承志仿佛就坐在她面前。
当时殿中除过他二人,就只秦松。高英忆及过往,感慨不已,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柔情:
“如今离京在即,远去平州数千里,不知何日再见……你可有何心愿未了?”
“臣无它愿,就只一桩:可请太后收回成命,莫要遣为臣之父兄运粮北上!”
“为何?”
“高肇此举,意欲挟家父令臣就范,为他所用!”
高英自是一万个不信,但也未恼,只是温声笑道:“你与太尉本该相为表里,尽心尽力辅佐她与幼帝。为何孜孜不倦,非要与他誓不两立,诬他必反?”
见她不应,李承志也未据理力争,只是笑了笑:“众世皆清我独浊,众人皆醒我独醉……就当臣一时昏昧,犯糊涂了。”
此时想来,再听元澄之言,竟是这般讽刺?
高英又悔又恨,更是气的浑身发抖:“中山王虽有昏昧之举,但一心为国,尚有情可原。而如今千多一发,生死关头之际,尔不思力挽狂澜之策,却含血喷人,是何居心?”
元澄猛的一呆,惊恐的看着高英。
只以为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又听高英陡然一叹:“念你功高劳苦,罚你闭门思过三日……秦松,送任城王回府!”
秦松吓的一抖:“臣……遵旨!”
“安武伯!”
奚康生忙躬下身:“臣在”
“即刻征调大军,北上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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