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狮子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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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看卢顾廷这一身半新不旧的打扮，明显是和之前身光颈靓的卢家人不同。</p>

既然是暂时寄住在伯父家的侄子，那么在卢家估计还受了不少寄人篱下的气，能保持本心不和卢家人同流合污还会偷偷过来道歉，已经是很难得了。</p>

“其实我来，不止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件事……”听得台上已经开始演奏起了自己无比熟悉的旋律，卢顾廷一咬牙，“台上的曲子……其实是我作的。”</p>

“基本上‘自创’歌曲都是找人捉刀代笔的，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苏韵见怪不怪地说。</p>

“但我原本作的，是一首歌颂亲情的小情歌……”卢顾廷痛心疾首地看着台上，宛如孩子被人拐卖了一般，“为了避开和你碰上，我伯父就临时找人把歌词改了。”</p>

卢顾廷说这话的同时，台上的卢仁嘉也是信心满满地说了起来：“因为太平山是全香江最多名流豪门聚居的地方，是我们所有人仰望的天堂，今日，我将会为大家带来一首《太平山上（Victoria Peak）》，以表示我们这一代的学生终将奋勇拼搏、努力往前的决心……”</p>

“因为他们查探过、也听过你的《A little love》，所以就叫我帮忙做了一首歌。不过，刚才在上面听过你唱那首不知名的粤语歌之后……我深深地明白到，我在这一类歌曲上的造诣还不如你……”</p>

“当然，我伯父他们也明白，所以就想着另辟途径，改掉歌词用歌词内核含义来对抗你，借‘大义’压‘小家’。”</p>

“本来就是情情爱爱的调子，硬是要为了什么大气填这个词，把我的歌糟蹋成这样，简直就是不伦不类！”</p>

看卢顾廷气得不能自已，苏韵却是开始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哪个时代，都是歌颂感情的清新小情歌类最受欢迎。</p>

但在乐评人眼里，情歌类却是太过“小家子气”，就像电影评审里商业片在拿奖上永远要比文艺片吃亏——评委总是会更偏向于那些相对“大气”的赞歌励志歌等非情歌类。</p>

不过，不用卢顾廷良心发现来通风报信，她最后一首歌曲的表演，也从来就没有打算炒之前的冷饭。</p>

苏韵抱着吉他上台鞠完一躬后，轻轻扫了台下的观众们：很好，就着刚才的事故，大多数人的情绪依然还沉浸在方才抛弃一切矛盾、团结起来互助友爱的氛围里。</p>

搞文案煽情这一项，这个人心依然还保留着质朴的时代和后世炒作成风的时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p>

“我曾经在黑夜里与街坊们通力合作，见证一个生命奇迹的诞生；也曾在刚才的危难里，见识到人心总有光明善良的一面……”</p>

“是，我出生在屋邨，生长也在屋邨——正是屋邨和铁皮棚里面的点点滴滴，构成了我们父辈、长辈的前半生，使得他们从狮子山下的棚屋，走到了太平山上的豪宅。”</p>

不但顺着前面搭好的桥梁往上爬，还串联起了前日苏屋邨全体人员齐齐出动救助孕妇的事件……这样的正能量大事，可是被报纸杂志和电视都宣扬过一遍又一遍。</p>

以及还借苏阿婆的事情，暗暗夸了在场的所有人一通。</p>

看到周围的人眉眼随之舒展，方茉娜心里的提防便再次加重了一层：不管这些话是有人相教早有准备，抑或是苏韵天赋异禀张口就来，这一场最后的决战，结局已经十分之明显。</p>

“从大排档到茶餐厅，从鸡蛋仔到西式大餐，从屋邨到豪宅……正因为这些市井生活与草根情怀，一点一滴，统统都在记录着狮子山所赋予我们港人永远勤劳、乐观和务实的精神，让我们同舟共济、踏平崎岖！”</p>

“我今晚要演奏的曲目是一首粤语歌——《狮子山下》！”</p>

“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我哋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p>

不同于先前明显已经西化的腔调，这一首同样难得的粤语歌，曲调和缓婉转，更有几分老粤曲改良为新曲的味道，让他们更容易接受。</p>

本应该是历经风霜不忘初心的调子，却被她以悠悠清灵婉转童声唱来，竟似历尽了世间沧桑波劫后，方可听到的乡音童谣。</p>

明明是温柔到极致的乐韵，却听得人心酸感怀，入骨深深。</p>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不少对音乐有所想法但又未能捕捉到转瞬而逝的灵感的人，似乎因此而触碰到了那黑暗中的一点微光。</p>

被西洋乐和古曲所统治、被英文歌和国语歌所笼罩的香江乐坛——似乎在此刻，终于听到了那一声打破黑暗寒冬的猛烈春雷。</p>

长江后浪推前浪，浪涛汹涌，席卷而上……</p>

这一个静寂的世界，将要变天了。</p>

在接受冠军颁奖时，苏韵似有所悟地侧过目光看了一眼台下的前排座位。</p>

方茉娜看着这边的神情，除了欣赏，亦有挥之不去的审视和提防。</p>

不过没关系，她选择了就不会后悔；所以在面对选择之后的结果，也不会畏惧。</p>

而是只会继续努力，重新谋划一切。</p>

于是，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什么负面情绪的苏韵，大大方方地侧过头对着下方——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她这是对着舞台边缘的摄像头。</p>

在确认电视机面前的观众和台下的方茉娜都能看清楚自己脸上表情的时候，苏韵捧着花束，露出了一个自信飞扬的笑容。</p>

方茉娜微微挑眉：明摆着，就是对着她而来的。</p>

若是其他人如此，她自会有办法将其好好教育一顿；偏生苏韵现在就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这种明着来的“挑衅”，就被与其心理过分不符合的年龄给中和。</p>

没有成年人那些风刀霜剑的冷酷凛冽，倒更像是一只被生活的重担迫使得快速长大成熟的奶猫，戴着虎头帽挥着小肉垫，就觉得自己已经是能保卫家园的猛兽……</p>

莫名的一种反差萌。</p>

将脑海里的戏谑想法挥去，方茉娜便也大方地回以了苏韵一个属于成年人笑看孩子胡闹的成熟微笑——</p>

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在此拭目以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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