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大河风雪坚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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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1章 大河风雪坚冰上！</p>

昭城半封，令下三年之期，既是召集子弟，亦是通知滞留昭城的外来学子离去。</p>

举世哗然，亦有迷茫之意，实在是天下匆匆，自大汉崩溃数十年来，一日三变，让人应接不暇。</p>

黄河之上，大寒之日，凛凛冰盖自北而南，自然不见舟楫船夫，洛楚一行人自南国而来，昭城大邀，再也没有比此事更重者，他舍国而来，到此处，命马蹄裹布，车辙亦覆，谁知车马一行，本该坚如磐石的冰面，竟有皲裂，他下车望着皲裂的冰面沉默不言，换乘一马，寒暖一换，未曾行几步，竟倒在冰面上，只觉刺骨严寒，忽有大风卷雪而来，那皲裂之处似是先前幻觉。</p>

诸夏之人年少时各有所为，但在生死绝望前，却崇信天命，管他黔首布衣，亦是王侯将相，不过一句，我之今日，乃天命也，语似已服，心怀不甘。</p>

洛楚感受着脸上的冰意，只觉这是自己命数如此，他环视一周围着自己面色急切的众人，对孙子洛希低声道：“这是我命数已到，不能前行，为祖父转达遗言：弟幼时乖戾，自以身负重责，志在天下，执吴地而攻四方，数十年未睹兄之容颜，弟怯家也。</p>

及至老迈，头苍苍，步巍巍，残烛之年，得兄相邀，欣喜涕零，乃知千秋西岭，万里吴国，不若兄之一言也，不若家之温也。</p>

今有毙于风雪之命，乃弟之过也，惟望兄勿怪，非弟不愿见兄，实天命若此，弟哀哉，顿首而拜，兄长万年，兄长常安，愿素王昭明，永耀昭城。”</p>

语罢，竟于寒风凛凛中，气尽而亡，风雪落在眉间、脸颊，凄凄苍凉，黄河之上，遍观四野，千山鸟尽，万径俱灭，执南国数十年王者，观江东风华数十年者，竟死于坚冰之上，风雪之间，何等荒谬。</p>

大河霜冰上，呜咽之声顿起，伴着风声呼啸！</p>

洛晋披着锦裘，望着那茫茫大雪，天地一片白，本该万径人踪俱灭，却有急促的脚步于内城中奔走，脚步起落间，气息重喘，庭院被推开，发出略有些陈旧的发出吱呀声，一个玉树芝兰的青年步入庭院中，前行两步而后径直跪在雪中，他于雪中叩首，额头眉眼间到处都是挂白的雪迹，含泪高声悲呼道：“大祖父，孙来迟了。”</p>

洛晋听到声音便自屋中走出，站在屋檐下，心中已极度不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二郎，你祖父呢？”</p>

洛希又是重重一叩首，几乎将整个面部都埋在雪中，当他抬起头时，满面霜雪，睫毛上已挂满冰花，哀声泣道：“大祖父，祖父于黄河之上驾马而前，风急雪寒，不能自行，薨于寒雪间，孙疾驰而来报丧，祖父有遗言敬告大祖父。”</p>

洛希泣泪顿然将遗言道出。</p>

洛晋身躯摇摇欲坠，在他的脑海中，阿楚还是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年郎，他携着小乔于昭城大婚，何等的意气风发。</p>

几十年来，他守在昭城盼啊盼，却盼来了兄弟们一个个薨逝的消息，他扶住门间哀声道：“阿齐为汉早死，吾哀哉；阿燕坐困囚城，郁郁而终，吾悲哉；阿楚数十年未见，竟于浊浪河上、风雪间薨，吾痛哉。</p>

一门兄弟，何以竟徒留我一人啊！</p>

也好，也好。</p>

不必为素王愁计，不必为家族亡计，只是，素王还会在死亡的尽头等待你们吗？</p>

我们还能有相见之日吗？</p>

阿楚，阿楚，你有何错呢？</p>

素王与伱同在！</p>

素王将会与你同在！</p>

愿素王能与你同…在。”</p>

洛晋的声音越来越低，素王还能与我们这些洛氏的子嗣同在吗？</p>

唐姬将洛希自雪中搀扶而起，微微叹道：“这些年的冬天可真是越来越寒冷了，二郎快些进屋吧。”</p>

她相伴洛晋数十年，对洛晋再清楚不过，昔年洛齐离世他便意志消沉许久，洛燕的讣告传来时他大病数月，如今洛楚薨逝，她的夫君可怎么办啊？</p>

得知洛楚薨逝后的洛晋遭受了极大的精神层面的打击，弟弟们都离他而去，年纪最大的他却依旧活着。</p>

当洛楚的灵柩被运回昭城葬入祖坟时，当洛晋看着洛希亲手将洛楚的神位放入宗庙时，他一眼便望到了居在万人之前的昭圣王洛陵神位。</p>

“昔年您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去世，也是这般痛彻心扉吗？或许亦未曾有我这般痛吧，素王曾经站在死亡的尽头，现在却消失了。”</p>

屋外是连绵不绝的寒风，一脉脉散在昭城外的支系都赶了回来，到了洛希这一代，圣痕已经基本上都消失，譬如洛齐一脉，在洛齐子嗣时就没有了圣痕，但越是如此，昭城相邀就愈发的重要，昭城将所有支脉都召集起来，这是几乎不曾见过的。</p>

洛晋面色显得有些灰败，浑身都是浓重的药味，就如同在药罐子中浸泡过一般，诸脉子弟大多都是第一次见面，在这个乱世流离的时代不独洛氏，大多兄弟一别，便是生死不复相见。</p>

天下早已进入汉世，然昭城殿中所着衣裳却未有半件汉服，自洛晋端为正中，左为唐姬，右为洛萱，皆服玄色金凤锦袍，两侧数十人跪坐，或着玄衣、白衣、赤衣，皆绣金丝凤凰，圣痕或有或无，皆垂首待言，俱为洛氏。</p>

洛晋带着暮色之声于上首响起，带着深深地疲惫，“封闭昭城召诸脉入昭城，引得天下侧目。</p>

想必诸脉心中皆有疑惑，皆有不安，不知道家族为何如何反常。</p>

在你们都还没有回到昭城时，我曾经想了许多次，该要如何与你们讲这件事呢？</p>

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我该如何去告诉你们。</p>

天塌了。</p>

我们洛氏的天塌了。”</p>

一言激起千层浪！</p>

殿中众人皆是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洛晋，这世上有许多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那一片天。</p>

佛祖是佛教徒的天，天一道主是太平道的天，太上老君是道教徒的天，楚人以太一为天，秦人以少昊为天，曾经周人以昊天为天。</p>

甚至在许多百姓心中，昭圣王亦是天。</p>

他持着素王神杖，永远的站在光明里，践行着素王的意志，代行着素王的神谕。</p>

但洛氏的天，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素王，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他垂眸在诸夏之地，于是有一千三百年不衰的洛氏。</p>

可现在洛氏家主说什么？</p>

说洛氏的天塌了！</p>

他们宁愿相信天下诸侯不愿意见到洛氏如天，进而举世伐洛，也不相信素王上皇会出现任何的意外。</p>

洛晋眉眼间带着无比的憔悴，大祭司洛萱姑祖母持着神杖未曾言语，只是脸色深寒，让众人都不得不相信。</p>

怪不得！</p>

怪不得家主要召诸脉俱回昭城。</p>

怪不得家主要封闭昭城。</p>

果然反常之事定有缘由，但这缘由实在是过于大，大到不能接受的地步。</p>

洛晋重重咳嗽两声，只觉肺部的严寒亦温热了一些，嘶哑着声音道：“洛氏建族一千三百年，历代族长、子弟所行的道各有不同，但终究不过两条，兴诸夏道统，延家族之命。</p>

千年来素王极少干涉家族，攘蛮夷为其一，拓西域为其二，素王之意，由此可观。</p>

素王庇佑，家族昌盛，千年家族，存续不绝，遍数太阳之下，未曾见别家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