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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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郁娘一同进入教坊的六个姑娘，四个是被家里卖进来的，一个是孤儿，而郁娘什么都不记得，她睁开眼时便出现在了教坊。</p>

翟嬷嬷说，她也是被娘亲卖进来的，可她不信，模糊的记忆里有个声音在教她唱歌。</p>

“春日的池塘边，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了，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小鱼儿……小鱼儿……”</p>

“小鱼儿，要是你再跑迷路了，你就唱这首童谣，娘亲听到了，会来找你的……”</p>

她的娘亲说过，会来找她的，那便不可能卖她，所以在教坊的十年，她一直在等娘亲来找她。</p>

可是等啊等，一直等，也没有等到娘亲来找她，眼见她到了年龄，要被嬷嬷送去伺候人，她只得先为自己找到靠山，当萧重玄愿意带她离开教坊，那是她十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情。</p>

她背着包袱走出教坊，只觉得那日的阳光那么和煦、那日的风那么温柔，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好。</p>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开始了。</p>

可她大约是个不幸的人，没多久，萧重玄“战死”沙场，她在萧家成了眼中钉，每次受萧母折磨的时候，她还在奢望娘亲能找过来，带着她从萧家离开。</p>

可惜，娘亲始终没有找过来。</p>

再后来，她被卖去了军营，遇到南廷玉，总是惹得南廷玉不满，挨骂受气，费了一番心思，艰难成了南廷玉的枕边人，以为日子能好过些，结果却进了虎狼之窝，身陷囹圄，步步危机。</p>

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失望中，她终于明白，小鱼儿等不到来找她的大鱼儿了。</p>

也兴许大鱼儿从来没找过她。</p>

她放弃了对娘亲的奢望，不愿意再做小鱼儿了，要做自由飞翔的鸟。</p>

可是当她在天上飞时，却听到了水里冒出来呼喊的声音。</p>

“小鱼儿。”</p>

为什么来得那么晚？</p>

又为什么会是她？</p>

郁，原来是，鱼。</p>

郁娘怔忡看向宣母，眼中的旁人变得一片模糊，唯有宣母的容颜那么清晰，那么深刻，也令她那么憎恶。</p>

若那牙婆子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当时在鸾州城，宣母找不到她后，转而带回宣若薇，让宣若薇以她的名义在宣家活了十四年？</p>

当她在教坊受到百般折磨和羞辱时，她却领着假冒的女儿在都城享受荣华富贵？</p>

当她一路孤苦伶仃，漂泊无依时，他们一家正美美满满、团团圆圆？</p>

大抵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大抵是觉得滑稽可笑，她竟突然笑了下，笑得辛酸凄楚，平生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她是小鱼儿？！</p>

为什么她会和宣母牵扯上关系？</p>

一股剧烈的情绪冲上心口，霎时，郁娘眼眶发黑，眼中黑色的阴影越来越大，直至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见。</p>

她脸色发白，如神魂离体，忽然无力闭上眼，向后倒下去。</p>

天旋地转的失重，让她产生恍惚错觉，她的身体被折断成一块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