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案 古院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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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研究人类灾难史的人可以确信：</p>

世间大部分不幸都来自无知。</p>

——爱尔维修</p>

1</p>

“师父？”大宝惊喜地说，“都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出现场了。”</p>

虽然我们出勘的每起案件都会拿回来给师父点评，然后通过点评学习到一些侦案技巧，但是总没有和师父一起出勘现场、从现场中历练来得畅快。</p>

因为省厅法医人数有限，所以我们和师父经常不得不分头行动，能够一起出勘现场的机会实在很少。然而这一天，师父已经在副驾驶位置上正襟危坐，等着我们了。</p>

“杀死多人的现场，我肯定得去。”师父一脸严肃，“还在年里呢，就出了这样的恶性案件，太可恶。大家听好了，我们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过完正月十五。”</p>

大年初八，年后上班第一天，我、大宝和林涛就接到厅指挥中心的指令，于早晨七点整出发，赶往庆阳县，出勘一起一家三口被杀的案件。</p>

“听指挥中心说，是杀了三个，”我说，“是夫妻俩和小孩吗？”</p>

从实习期间熟识的小青华被杀案</p>

以后，我最看不得的就是小孩被杀。他们还没有领略到世界的美丽，就被强行夺走了生命，实在是让人愤恨的事情。</p>

师父摇了摇头，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现场处于封闭状态，当地痕迹检验部门正在打开现场通道。接警民警进屋后，发现死的是一个老太婆和一个青年妇女。据反映，这家还应该有个三岁的小女孩，可是民警没有找到，目前算是失踪吧。”</p>

为了拐卖儿童而杀人？不至于这么令人发指吧！我惊出一身冷汗。</p>

“希望小女孩是自己跑掉了，”大宝低着头说，“可以幸免于难。”</p>

“但愿如此。”师父叹了口气。</p>

为了配合窗外的凛冽寒风，车窗不断起雾，用空调吹效果也不明显。我时不时用手擦掉附着在车窗上的雾珠，眯着眼睛艰难地在结了冰的国道上行驶。要保障大家的安全，又要尽快地赶到现场，毕竟专案组还在等着我们，这一路，开得真累。</p>

庆阳县是省城辖区的一个发达县，是全省距离省城最近的一个县。随着城乡一体化的步伐，庆阳县的县城渐渐地和省城的市区连接了起来，所以，我们所经之处一路繁华。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情况下，我们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达了县城，接着却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越过结了冰、不断打滑的乡村小路，到达了现场村庄外。</p>

我跳下车，看了看窗户以下已经完全被泥巴覆盖的警车，说：“幸亏开的是这辆越野，若是换了普桑，我们的车窗都得给糊上。”</p>

“前面开不进去了，”带路的民警也跳下车，说，“里面都是土路，坑坑洼洼，又哪儿哪儿都是冰，进去估计就出不来了。不如，劳烦领导走进去吧。”</p>

师父打开车门，一边弯腰用袜子口包裹住警裤的裤脚，一边说：“这么偏，这种天，谁来这里作案呢？”</p>

师父就是师父，还没进现场呢，已经给侦查划了范围。</p>

天太冷了，围观群众不多。</p>

现场是一间孤房，周围数百米都是农田和池塘。这间房子古迹斑驳，却不破旧，青色的砖缝中长满了青苔，外墙爬满了已经枯萎的爬山虎，零星地点缀着还没来得及融化的白雪。</p>

师父带着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绕了古屋一周，时不时地推推屋子的窗户。</p>

“窗子都是锁闭的，难不成凶手是从大门进去的？”大宝说。</p>

“现场墙外都是爬山虎，如果翻墙的话，是不是会留下痕迹？”师父转头问林涛。</p>

林涛点了点头：“这么高的墙，如果爬上去必然会在墙上有蹬踏，那么肯定会有入口的痕迹。”</p>

“主办侦查员过来了，我们问问情况吧。”我对师父说。</p>

师父点点头，艰难地从屋后一处夹杂着泥巴和冰块的泥坑中挪步到现场大门外。大门外有一些爆竹碎屑，被扫到一起，成为一片可以放置勘查用具的区域。我蹲下身，抓了一把爆竹碎屑看了看，仿佛还能感觉到过年的气氛，仿佛还能听到几天前在这古屋大门外的欢声笑语。</p>

“这个屋子住了祖孙三代四口人。”侦查员说，“老人古香兰今年六十多岁，守寡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叫朱凤，今年二十九岁。虽然古香兰一直守寡，但因为老朱家是商人出身，家境殷实，四年前，老古为朱凤招了个上门女婿，叫孙海鸥，是个孤儿。”</p>

“上门女婿？”我惊讶道，“现在还有这个说法？”</p>

侦查员笑了笑：“有的，就是小孩子要跟女方姓。”</p>

“嚯，”我说，“好守旧。”</p>

师父摆摆手，让我不要打断侦查员介绍案情。我赶紧收了声。</p>

“孙海鸥和朱凤在三年前生了个小女孩，”侦查员接着介绍案情，“取名叫朱伶俐。人如其名，这个小女孩天生丽质、活泼聪颖，深得村里村民的喜爱。今天早晨六点多，一个村民按约定来找朱凤到镇上去买东西，敲半天门没有敲开，于是走到西厢房的窗户往里看，看见古香兰死在自己床上，头附近全是血，然后报了案。”</p>

说完，侦查员指了指位于院落大门侧的西厢房的窗户。</p>

“是孙海鸥不服女儿跟妈姓，所以杀了丈母娘和老婆，带着孩子跑了吗？”我又忍不住插话道。</p>

侦查员笑了笑，说：“现场初步勘查，没有发现有任何翻动的迹象。大门的锁也是好的，没有撬压的痕迹，各扇窗户都是锁闭的，就连外墙我们都看了一遍，没有明显的攀爬痕迹。”</p>

“你的意思是说，”师父摸了摸下巴，“一来这像是一起仇杀案件，二来凶手是和平进入现场的？”</p>

“不仅如此，”侦查员说，“我们的法医对古香兰的尸体进行了简单的尸表检验，认定古香兰是在熟睡的过程中遇害身亡的。”</p>

“这能说明什么呢？”林涛问。</p>

“古香兰住的西厢房离大门最近，如果凶手是敲门入室的，应该是古香兰最先起身开门。”侦查员说，“所以目前的怀疑，是凶手用钥匙进门。”</p>

“看出来了，你们现在有重点嫌疑人了。”师父一直凝重的表情缓和了一些，“那么，孙海鸥和朱凤的关系如何？孙海鸥昨天的活动情况如何呢？”</p>

“非常可疑。”侦查员咽了口唾沫，说，“据村民反映，两个月前，孙海鸥和朱家的关系突然变得恶劣了，孙海鸥随即出门打工，一直就没再见到他回来。”</p>

“作案时间排除了？”我问。</p>

侦查员神秘地一笑，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们对孙海鸥的身份证进行了查询，孙海鸥昨天从上海坐动车回省城了！”</p>

“那他人呢？”师父问。</p>

“目前还没有见到。”侦查员说，“这是最可疑的地方。他回来了，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另外，两个大人死了，小女孩却失踪了，这能说明什么呢？”</p>

“动车几点到省城的？”师父接着问道。</p>

“凌晨一点。”侦查员说。</p>

“省城火车站到这里要一个多小时吧？”大宝说，“那么就是凌晨两点多他就能够到家了。”</p>

“死者昨晚的活动情况有调查吗？”师父掐指算了算时间，问道。</p>

“昨晚村长儿子结婚，”侦查员说，“他们一家三口到村长家去吃喜酒。大概是晚上七点吃饭，然后闹洞房什么的，九点多离开村长家的。”</p>

“死者还有什么仇人吗？”师父问。</p>

侦查员摇了摇头。</p>

“工作效率不错。”师父赞许地点了点头，说，“我们还没尸体检验，你们的案件差不多就要破了。”</p>

侦查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这不是因果关系明显嘛。”</p>

“不管怎么说，现场我们还是要看看的。”师父说，“尽量多地提取到一些证据，把案件办成死案</p>

。”</p>

走进古院的大门，发现这个从外面看并不宽绰的院落其实还是蛮宽敞的。正屋和东、西厢房呈“U”形排列，中间则是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的周围堆放了一些杂物，但一眼看去还是很干净整洁的。</p>

“平时，朱凤带着朱伶俐住在正屋。”侦查员一边说一边比画，“东厢房是来客人的时候住的，东厢房旁边的小屋是厨房。古香兰住在西厢房，西厢房的一侧是厕所。”</p>

“平时古香兰他们家靠什么生活？”我问。</p>

“他们家有一个果园，”侦查员说，“每年收入不菲，而且据说他们家有祖传下来的好几根金条，反正是吃喝不愁的。”</p>

院落的正中，应该是躺着一具尸体。为了防止外界对尸体的污染，避免围观群众从大门外窥见尸体，勘查人员用一块塑料布遮住了尸体。尸体的周围有喷溅血迹和片状的拖擦状血迹，还有一些血足迹和血赤足印，这是很明显的打斗痕迹。</p>

师父走到尸体旁，掀起塑料布的一角。</p>

我朝塑料布下看去，死者俯卧在地上，侧着脸，是一个青年女性，身材娇小，血沾满了长发，胡乱地遮盖在脸上，看不清眉目。</p>

她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衣，睡衣的袖口和领口都被血浸满。</p>

林涛拿出足迹尺，量了量地上最清晰的一处鞋印，说：“这样算，凶手大概穿的是四十码的鞋子。”</p>

“四十码？”我说，“成年人，看起来个子不高吧？”</p>

林涛点了点头。</p>

师父转头问身后的侦查员：“据你们了解，孙海鸥的身材怎么样？”</p>

“个子不高，”侦查员翻了翻笔记本，说，“大概不到一米七吧，膀大腰圆，比较结实的那种类型。”</p>

“从痕检角度看，”林涛说，“鞋码差不多，但是我感觉这些鞋印比较浅，不像是体重很重的人留下的。不过，这不能作为依据，鞋子的材质、留下足迹时候的姿势和地面的因素都有影响。”</p>

“我考虑的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师父蹲在地上想了想，说，“你们看看朱凤，一米五几的身高，体重最重也就八九十斤。这样的体格，能和膀大腰圆的孙海鸥搏斗这么久吗？”</p>

我顺着师父的手指看了看院子里地面上的滴落血迹和打斗痕迹，说：“说的也是，这么大范围，这么多出血量，死者应该是失血过多才倒伏的。”</p>

“如果孙海鸥想杀朱凤，你觉得需要这么费力吗？”师父问侦查员。</p>

大宝蹲在一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他们毕竟是夫妻，可能是不忍心下手吧。”</p>

“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师父说，“俗话说，杀人杀红了眼，已经杀过一个人的人，再连续杀人，是不会手软的。他已经杀了古香兰，还有什么不忍心下手？”</p>

“陈总，”侦查员说，“您是凭什么肯定凶手是先杀古香兰的？”</p>

师父笑了笑，指了指西厢房的方向。</p>

勘查人员正在用鲁米诺喷剂喷洒着从西厢房到朱凤尸体处的院落地面，一个个潜血足迹逐渐显现出来。</p>

2</p>

“除了朱凤尸体附近的一些血足迹，还有一些潜血足迹。”林涛沿着潜血足迹在院子里走了一遍，说，“潜血足迹从西厢房走出来，从深色到浅色，到朱凤尸体旁有一些迂回，然后在院子里有很多来回、交叉，最终消失。”</p>

“是因为在地面走动多了，血迹被擦蹭完了吗？”我问。</p>

林涛点了点头：“凶手鞋底沾染的血迹不多，在院子里摩擦力很大的水泥路面上走两圈，基本就无法再发现和追踪了。”</p>

“明白了吗？”师父拉回了话题，“血足迹是从西厢房走出来的，然后没有再见到走回去。所以，凶手应该是先杀了古香兰，脚上沾了血，然后再来院里杀朱凤的。”</p>

侦查员点了点头。</p>

我接过话茬儿，说：“凶手杀了朱凤，为什么还要在院子里停留、徘徊？”</p>

师父摇了摇头：“从犯罪心理学角度看，杀了人以后，处于任何情绪的人都有，你的这个问题，只有等抓住了犯罪分子以后再问他。”</p>

“那，陈总的意见是，我们开始怀疑孙海鸥是错误的？”侦查员有些担心。</p>

师父摇了摇头：“不，这点依据顶多算是个疑点。通过你们的前期侦查，孙海鸥还是有着重大嫌疑的。”</p>

师父说完，又看了看院落里的打斗痕迹，直起腰来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说：“走，去西厢房里看看。”</p>

这是一家勤劳的住户，房间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只是这个勤劳的老人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血液顺着耷拉着的右手一滴一滴地滴到地面。</p>

房间里放着一排组合柜，组合柜干净整洁，没有任何翻动痕迹。组合柜的对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头和床的一侧靠着墙壁，床头放着一个做工考究的红木床头柜，应该有些历史了。</p>

古香兰躺在床上，头面部和颈部血肉模糊。我走近看了一眼，有些惊悚。古香兰的面部已经被利器砍烂，连五官都无法辨别清楚，颈部还有个巨大创口，创角有多处皮瓣，应该是被凶手反复砍击所致。</p>

床头的墙壁和床头柜上都布满了喷溅状血迹，显而易见，床上就是杀死古香兰的第一现场。</p>

师父拿起古香兰的双手，对身边的省城市公安局的王法医说：“死者的手上没有抵抗伤，甚至床上没有因身体移动而形成的擦蹭状血迹，你们判断得没错，死者在遭受砍击的时候，没有任何防备。”</p>

“肛温量了没？”大宝问。</p>

王法医点了点头：“测了，但是两具尸体的尸温差距特别大。”</p>

师父说：“是啊，朱凤的尸体在户外，而古香兰的在室内。这个屋子保暖效果非常好，室内外温差这么大，自然会严重影响尸温下降的程度，这样也给死亡时间的判断带来了极大的困难。”</p>

“所以，没办法精确了。”王法医说，“时间是在昨晚十二点到今天凌晨三点之间吧。”</p>

“孙海鸥有作案时间。”大宝说。</p>

师父没有回答，蹲在地上看着床头柜的柜门，朝林涛招了招手，说：“你看看，柜门上的痕迹是什么？”</p>

林涛用多波段光源照射了一下床头柜柜门，说：“陈总看得没错，这里应该是个血手套印。”</p>

“血手套印？”我说，“孙海鸥来自己家杀人为什么要戴手套？”</p>

“冬天，戴个手套不足为奇吧？”林涛说。</p>

“那他为什么要杀人以后翻床头柜？”我说。</p>

“这个印痕面积小，颜色浅，”林涛说，“不能排除是不小心碰擦了床头柜一下。”</p>

“不。”师父此时已经把床头柜的柜门打开，朝柜子里看去。</p>

“师父有什么发现吗？”我急忙探过头去，问道。</p>

师父说：“你仔细看看床头柜里面，有什么问题吗？”</p>

我蹲在床头柜一旁，朝柜子里看去。柜子里整齐地放着一些账本、药物和杂物，没有任何翻动的迹象。我注意到床头柜的上面是一个抽屉，于是小心地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些影集，没有什么异常。</p>

“没什么问题啊。”我说，“没有任何翻动的迹象，不是侵财案件。”</p>

师父摇了摇头，说：“你看的重点不对。”</p>

说完，师父用勘查灯照射床头柜柜门内侧，用手指着，说：“你没注意到这是什么吗？”</p>

我拿出放大镜，顺着师父的手指看去，大吃一惊：“是喷溅血！”</p>

“吓我一跳。”大宝说，“那个，喷溅血不正常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p>

我和师父一起看着大宝。</p>

大宝想了想，恍然大悟：“对呀，这喷溅血为什么会跑到柜门的里面去呢？”</p>

林涛在一旁点头，这是一个重要发现。</p>

“只有一种可能，”师父竖起一根手指，说，“凶手在砍杀古香兰的时候，这个床头柜柜门是开着的。”</p>

“显然，没有人会开着床头柜柜门睡觉。”我说，“那么，凶手很可能是打开床头柜的时候惊醒了死者，连忙砍杀了死者。”</p>

“会不会是砍杀死者的过程中，不小心弄开了柜门？”林涛问。</p>

我拉动了几下柜门，说：“不会。柜门是有铰链的，除非完全打开，不然会自动闭合。估计时间长了，铰链生锈，柜门的闭合力还不小，不用点儿力气打不开。”</p>

林涛也来试了几下，说：“嗯，肯定是凶手开了柜门，然后杀人，再用带血的手套推闭了柜门。”</p>

“你是说，本案是盗窃转化为抢劫杀人？”大宝一脸惊愕。</p>

“会不会是孙海鸥偷偷地在寻找什么东西呢？”师父说，“痕检方面，可以排除凶手翻动了现场然后还原吗？”</p>

林涛小声问了问庆阳县公安局的痕检员，抬头对师父说：“可以排除凶手杀人后翻动现场。因为现场箱子、柜子、橱子我们都做了处理，凶手手套带血后，肯定没有再触碰过任何东西。”</p>

师父低头想了想，说：“这个现场像极了盗窃转化为抢劫杀人的现场，倒不像是因仇杀人的现场。可是，前期排查，孙海鸥的嫌疑也确实是太大了。唉，我也理不顺了。”</p>

“陈总，”林涛说，“刚才我也去看了东厢房和正屋，可以肯定凶手没有进去过。”</p>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大宝问。</p>

“先安排人把尸体运去殡仪馆吧，”师父说，“看完尸体以后再综合分析。”</p>

“那我们现在……”侦查员忐忑地说道。听说有可能是侵财案件，侦查员有些头大，因为如果确定为侵财流窜作案，现场又提取不到关键痕迹物证的话，会给侦查带来极大的难度。</p>

“孙海鸥还是有重大嫌疑的，”师父说，“先去找到他再说。还有，小女孩一定要找到。如果是孙海鸥带着小女孩跑了，估计不难找到他们。另外，林涛留在这里，一方面继续研究一下血迹形态，另一方面继续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指纹什么的。”</p>

林涛点点头，说：“好的，不过估计希望很小，毕竟凶手戴了手套。”</p>

师父脱下手套，拍了拍林涛的肩膀，算是给他鼓劲儿加油，然后转头对我说：“走吧，路不好走，尽快过去吧，专案组还在等我们的反馈。”</p>

我点点头，跟着师父回到院子里。</p>

我不放心地又环顾了院落一周，院落周围的杂物还是那样错落有致地安静地待在墙角。突然，我发现位于厕所一旁的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水缸。</p>

师父叉着腰站在院子里，也在环视院落周围的杂物。在这个水缸处，我和师父的眼神同时定焦了。</p>

水缸的边沿儿有一圈儿白雪，可是靠外面的小半圈儿，白雪没了，这是一个新鲜的擦蹭痕迹。</p>

我和师父不约而同地走到水缸的边缘，往这个高约一米二的水缸里看去。</p>

我们愤怒了。</p>

因为我们看见了一双小孩的脚。</p>

死者确实是朱伶俐，那个天生丽质、聪明伶俐的三岁小女孩。</p>

看到孩子的尸体，我们都不禁心中一痛。孩子全身都浸泡在那一缸冷水中，皮肤已经冻得通红且僵硬，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带来的惊吓之中。</p>

小女孩被打捞上来后，放置在一张铺平的塑料布上。她穿着长袖棉质内衣，赤裸着下身和双足，头发湿漉漉的，安静地躺在地上。</p>

很快，小女孩的睡裤也被打捞出了水缸。</p>

“会不会是，”我不忍去想那变态的凶手是怎么折磨小女孩的，像是在自我安慰一般，推测道，“落水的时候，裤子自己脱落的？”</p>

“你觉得有可能吗？”师父紧皱眉头，“应该是有个强奸或者猥亵的过程。”</p>

师父看了看小女孩的尸表，除了绕着双脚踝有一圈皮下出血以外，没有发现任何损伤。</p>

“凶手是抓住小孩的双脚，把小孩倒拎着扔到了水缸里。”师父说，“具体死因还要尸检后再下定论。”</p>

“孙海鸥一直很疼爱自己的女儿。”侦查员有些不知所措，说，“你们前面都说了，凶手和朱凤搏斗实力相当，现场有翻找床头柜的动作，再加上现在还杀了朱伶俐，这越来越不像是孙海鸥干的了。”</p>

我们都没有说话。显然小女孩的死，触动了大家怜悯的神经，引得群情激愤。</p>

“这个水缸太隐蔽了，我们第一遍看现场，还真没注意到。”庆阳县公安局刑事技术室主任解释道。</p>

师父摆摆手，说：“去殡仪馆吧，案件比想象中难。”</p>

“凶手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坐在车上，我闷闷地说，“杀小女孩的手段太残忍了，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还算是个人吗？”</p>

师父说：“两种可能，一种是极度变态的人，一种是啥也不懂的人。”</p>

“师父觉得，还有可能是孙海鸥干的吗？”我接着问道。</p>

“目前还不能排除。”师父说，“因为你我都不知道孙海鸥是个什么样的人。长期受压迫、抬不起头的男人，突破心理极限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p>

我点点头，抬眼望去，庆阳县殡仪馆的大门已经映入眼帘。</p>

3</p>

尸检，我们先从古香兰的尸体开始。</p>

古香兰身着棉毛衫、棉毛裤，一身是血。尸体上共被砍了二十一刀，其中十七刀在头面部，四刀在颈部。她的面颅骨塌陷性骨折，脑组织挫碎，是瞬间死亡的。死亡后，凶手还在她的颈部砍击了四刀，导致气管、食管、颈动静脉完全断裂，头颅靠着颈椎勉强和躯干连接。她死于重度颅脑损伤。</p>

师父收起手中的卷尺，说：“你们看，工具是什么？”</p>

大宝说：“单刃砍器，这没问题吧？”</p>

我点点头，说：“骨质受伤比较严重，这是一个分量比较重、刃口锋利的金属砍器。”说完，我不自觉地想起年前那起碎尸案件，用的就是很重的剁骨刀。</p>

师父说：“你们看，死者头面颈部的创口这么多，虽然都连在一起，但要是仔细观察，可以看清楚每一刀的长度。我刚才量了一下，最长的一刀，长度也就8cm。你们见过有菜刀类的工具，刃口只有8cm吗？而且，从骨折的形态看，工具的刃口比较厚，而菜刀的刃口是比较均匀的。”</p>

我愣了愣，说：“哦，斧子。”</p>

师父点头说：“对，致伤工具是斧子。”</p>

“是什么人这么残忍？”我皱着眉头说，“下手太狠毒了，砍成这个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