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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棠抱着她,低声道“我的父母也都死了,家里的人一个都不剩,可殿下,你并非是一无所有!”</p>

她抬起头来,阿棠就那样看着她,眼里全是泪水,却在那眼泪中笑了起来,将目光投到她的腹部,轻轻道,“殿下,你还有它啊,还有这个孩子……”</p>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那曾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地方,这里面那个小小的生命,曾经是她最厌恶的东西。</p>

“孩子……”</p>

“殿下知道么,这会儿啊,这个小家伙已经有了鼻子有了眼睛,有了小胳膊小脚,也知道了殿下就是它的娘娘,殿下疼它也疼,殿下难过它也难过……它在陪着殿下呢,血脉相连是永远都斩不断的,往后的一辈子,它和殿下你都是连着的……”</p>

阿棠却将她的手牵着,放到那高高隆起之处,轻轻道,“殿下,你感受到它了么?”</p>

偏那么巧,像是腹中的小家伙也听到了那一席话,它竟动了动,也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戳到了肚皮上,和持盈的手碰到了一处。</p>

虽只有那么一下,却巧合得像是它在回应。</p>

仿佛是在说,娘娘别哭,我会陪着你的。</p>

心头的血仿佛也变得滚烫,持盈闭上眼,双肩簌簌发着抖,最后终于恸哭出声来。</p>

那是这世上和她最紧密的相连,有了这个孩子,她便不再是一无所有。</p>

那一刻,是自嘉佑之乱后,她唯一一次,对命运生出一丝感激之情。</p>

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可却还是因此动了胎气,几日后孩子早产,她痛了三日,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散开了一般。</p>

她甚至想,那痛大概就是孩子给她的惩罚吧,她曾厌弃它,曾想放弃它,所以它还给了她那么深刻的疼痛。</p>

到了第三日,身上的痛仿佛都已经没有知觉了,红缨姑姑守在她身侧,端着参汤让她喝,可她的意识都已经混沌,依稀间只听到产婆的惊呼,“不好了!”</p>

然后便听到一阵水声,她费力撑着眼皮,见婢女将一盆血水端出去,那时才知道,那水声竟是血流到木盆里的声音。</p>

孩子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她都已经记得不清了,只记得红缨姑姑在耳边对她道,“殿下,孩子出来了,是个小公子!”</p>

她没气力回答,只想问为什么竟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她想问孩子好不好,想看一看它。</p>

却听到了红缨姑姑的叹息,红缨姑姑低声在她耳畔道,“殿下,夜里孩子就会送进宫里去,殿下还是……别看了吧,看了更舍不下了。”</p>

她听到了,整个人呆呆地,红缨姑姑以为她是没听见,便又问了句,“殿下?”</p>

她缓缓闭上了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泪痕顺着眼角,滑落进了鬓边的乌发里,转瞬不见。</p>

--</p>

回到福宁殿,程太后都已经从筵席上回来了,持盈只说自己路过木樨堂时稍坐了一会儿,程太后不疑有他。</p>

过了两日,皇后乘坐舆轿到福宁殿给太后请安,舆驾行到半路,皇后便觉得身体不适,头晕欲吐,吓坏了身旁的宫人,于是又折回了慈元殿。</p>

消息传来,程太后实在担心,便带着持盈一起赶往南内,到的时候御医已经诊完,程太后焦急地上前问:“是何病症?”</p>

御医却笑着答,“禀太后,不是病症,是喜事,皇后是有喜了。”</p>

程太后旋即展颜笑了起来,再与持盈一同到内殿去看皇后,此时皇后本躺在榻上,见太后来了,忙起身来行礼,程太后急忙摆手道,“你别动,不理会那些礼数,你有了身子,如今以孩子为重,好好养着。”</p>

皇后的脸上浮起两团红晕,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欢喜,程太后笑着偏头对持盈道,“果然是第一次做娘娘的人,这会儿还不好意思呢。”</p>

持盈也笑,“这会儿还觉得不真实吧?等孩子动了,才有了真实感。”</p>

程太后与皇后倒还没听出什么,持盈自己说完却发现失了言。</p>

她这般说,实在太像一个过来人,一个做过母亲经历过这一切的人。</p>

没等程太后与皇后回过神来,外面就传来了宫人们恭迎官家的声音,赵誉是听到了宫人前去报喜,才从勤政殿赶过来的,他一进到内殿,殿里的宫人们纷纷齐声喝道,“贺喜官家!”</p>

赵誉自然是欣喜的,眼中蕴着笑意,仔细地询问皇后可有什么不适。</p>

他虽不是第一次做父亲,可赵英是出生后才被抱到他手上的,女子孕育一个孩子的那十个月的时光,他是不曾见证过的。</p>

他坐到了榻边,伸手替皇后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那样温和柔软的神情于他而言实在难得。</p>

持盈退了几步,站到了临窗的案边,她是替孙静仪开心的,只是见到眼前这一幕,还是忍不住会想到曾经。</p>

当初她怀着赵英,躲在那方小院落里的时光。</p>

从前她不曾想过,可见到了这一幕,脑中竟首次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当年,他也曾见了自己为了腹中的孩子吃过的那些苦头,是否会稍稍动一动恻隐,对她的怨恨会不会消逝一些。</p>

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怜惜,一丝心疼。</p>

持盈想了想,最后觉得大约也是不会的,即便他提前知道了,也一定是千万个不愿她将孩子生下来,他定然宁愿没有那个孩子……</p>

赵誉是在不经意的转头间,瞥见了立在窗前的持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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