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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誉霍地转过身来,直直凝视着她,低声道,“因为他在北地,庇护过你的父母兄长,所以……他是你心目中的大英雄,当初我却连迎你父亲的遗柩都不答应,赵持盈,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大恶人?”</p>
“我没有,”持盈有些紧张地答,“我心中对陛下从未有过怨言,当初是我有愧陛下在先,陛下对我,对……我爹爹,憎恶也是应当的。”</p>
赵誉看着她这模样,所有的神情无不在印证她这番话的真心实意,可他看着,却只觉得心里更加难过,她这样着急解释,是怕他生气。</p>
可她怕他生气,不是因为在乎他的悲喜,是因为他是天子,是官家。</p>
“没有怨言……”他低低道,那神色竟似有些不甘,“你没有恨过我么?”</p>
持盈一头雾水,只摇了摇头,“没有。”</p>
赵誉看着,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楚,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当初她怀着孩子,独自一人等着临盆时,有没有恨过他。</p>
当初在知道真相时,赵誉很怕她恨自己,可此时看着她摇头,说没有恨过他,他忽然觉得,或许她心里一点恨意都没有才是最可怕的。</p>
没有恨过,是因为根本就不在意吧。</p>
她对他,也只有当初的那些愧疚罢了。</p>
“你想嫁给薛益么?”</p>
持盈忽然听到他轻声问出这一句,她想到当初王焕一事,当时赵誉曾说要为她建公主府,让她风光下嫁,她以为此时他如此问自己,也是此意,当初程太后也说过,真有她属意的人,便会为她做主。</p>
“当日皇后临终前嘱我替她照看蘅儿,蘅儿如今还小,我自然还要陪在她身边。”</p>
赵誉冷冷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等蘅儿大些了,便愿意嫁给他了是么?”</p>
持盈实在弄不明白赵誉一番话说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回福宁殿的一路上,她便不断在想,他是在生气吧?又在气什么呢?</p>
回到福宁殿时,阿棠正在外头等着她,等她上前了,阿棠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燕国公送了一样东西来,似乎十分紧要,你赶紧看看吧。”</p>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阿棠,阿棠却等进了屋子后,才将袖兜里的那封信拿出来。</p>
“替国公爷送信的人说,这封信非同小可,只能殿下亲自拆看,并且阅后即焚,万不可走漏了任何风声。”</p>
阿棠也不知信中写的是什么,只是听那人传达了燕国公的这番话,便对这封信十分紧张。</p>
持盈听她说时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待抽出信纸后,看着看着,那手竟有些发抖。</p>
等看完,她胸口微微起伏,眼眶也有些湿润,攥着那信纸楞了好一会儿,才赶紧让阿棠拿火折子来,将那信纸给烧掉了。</p>
焚完她立马写了一封信,让阿棠暗中差人送到国公府去,那信上与他约定,明日她便到国公府去见那人。</p>
她没想到薛益竟如此之快,半月前她托他所办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结果。</p>
第二日,持盈按照前一日的计划,一早就换上了宫女的装束,混在一群宫女黄院子里,从南便门混出了宫去。</p>
行都的禁中毗邻着街市,和宁门外的早市就尤为有名,每日一早就不断有宫娥、黄院子出宫在早市上采买,所以才能让她找到空子钻。</p>
出了宫后,她便找人问了登平坊的位置,其实就在御街的另一边,倒是近得很,一入登平坊,燕国公府的府门便映入了眼帘。</p>
薛益早已等候着了,所以持盈在府门外等人去通传,不一会儿就见薛益亲自来了,也不让下人跟着,自己领着她往后苑走去。</p>
“你怎么找到他的?”持盈忍不住问道。</p>
之前是她托他替自己寻人,可当时连自己都觉得无望,人海茫茫,那个人是否还活着都难说,他说他且试一试,结果竟不过半月的时间就有了结果,实在让持盈有些不敢相信。</p>
“在旧都时,我曾见过你长兄,他当时就告诉了我他当初的安排,即便此事你不跟我说,我也会去办的,只是当日你说出来时,事先没有告诉你已有线索,只想着等人找到了,再告诉你,免得让你失望。”</p>
持盈心头触动,转头看着他,满是感激地道,“谢谢你,益哥哥!”</p>
等进到那道院子时,持盈已经开始紧张,等薛益推开门进入屋子里,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少年,他身量已经几乎同她一般高了,那眉眼竟与她有些相似。</p>
那少年见有人进来,有些紧张,立马站起身来,戒备地看着他,惊弓之鸟一般,叫持盈看在眼里,心中微微生疼。</p>
算时间,他应该有十四岁了,看着身量倒还足,只是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见这些年颠沛流离有多辛苦。</p>
那少年身侧还有一老妪,瞧着年纪也没有多大,却已经两鬓斑白。</p>
那老妪见了她,眼中一亮,颤颤走上前来,双眼含着泪,对她道,“殿下……”</p>
“严嬷嬷……”持盈上前一把扶住她。</p>
既是她长兄亲自挑的可信之人,持盈又怎么不认识了,严嬷嬷是金明宫的老人了。</p>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她对着严嬷嬷道。</p>
“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一条贱命,能护着小主人,也算是尽了忠了。”</p>
见严嬷嬷与持盈相熟,那少年才放下了戒备,只是仍是不敢上前。</p>
持盈便走到他身前,紧紧看着他,将他的眉眼看了又看,像是在弥补这些年的遗憾。</p>
她启唇,连声音都有些发颤,“灏儿,我是姑姑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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