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自我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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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妙，你住口！”</p>

“她在欺负我妈欸，你没看见吗？”</p>

“她是我妈，是你奶奶！”</p>

齐爱华的声音大了起来。</p>

“是，她是你妈，但她不是我奶奶，我就不允许她欺负我妈！”</p>

“齐妙，行了！”</p>

此时，一直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的霍青莲也发话了：“不能没大没小！”</p>

“我看你们这一家都他妈有病吧？”</p>

齐妙忍不住骂了脏话，眼下，她再也不想在这个压抑的屋檐下多呆一秒，转身，甩门下楼去了。</p>

“反了，反了！”</p>

气得直打哆嗦的陈桂芬望着牢牢关上的房门嘟囔着，虽然吼了齐妙，齐爱华却难免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到外面出事，连忙换了鞋，穿了外套，正准备出门出追，门一打开，却看见居委会的几位大妈，正在对门的带领下从楼下走上来。</p>

“正好，有人在！”</p>

看见齐爱华要出门，对门那位好像从来都只穿睡衣和拖鞋的中年胖女人推了推居委会工作人员。</p>

“你就是这里的业主吧？”</p>

“也是，也不是！”</p>

看见居委会来人了，齐爱华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了那堆纸灰前面。</p>

“什么不是？就是他。一家人怪得狠，特别是他老婆，平常很少出门的，不知道在搞什么。”胖女人走上前来，猛地把齐爱华一推：“你看，刚烧的纸，还有，你看门上的照妖镜，正对着我们家。怎么，我家有妖怪啊？要说妖怪，你家有一个才是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猫眼里都看见了，你家那小女儿就是个小妖怪！”</p>

“你说谁是妖怪！？”</p>

胖女人触到了齐爱华最敏感的神经，猛地把胖女人推了一把，只可惜，那女人吨位太大，推了一下后，印着叮当猫图案的睡衣只是起了一个褶。</p>

“怎么，搞封建迷信还想打人啊，还在楼道里烧纸，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有没有点公德心啊。君安小区里住得可都是有素质的人，也不知道郭涛在哪里搞来这么一帮穷亲戚，自己倒是漂洋过海躲清静去了，屁股，还得我们这些邻居给他擦。秦主任，今晚，你就给郭涛打电话，这事必须解决，必须把他们赶走，简直拉低咱们君安小区整体业主的水平！”</p>

在被齐爱华推攘了一下后，胖女人更是得理不饶人，大声叫嚣着。</p>

“好了好了，这不在协商解决吗，还没到赶人那一步！”几位居委会的人，在为首的秦主任的授意下，把胖女人拉到了一边，小声安抚着。</p>

“据我说知，您就是齐爱华齐先生吧？”</p>

烫着卷发，有点儿富态的秦主任上前一步。</p>

“对对，我就是！”</p>

那还是齐爱华第一次被别人称为先生。</p>

“那好，你看……这样不合适吧？”秦主任指了指齐爱华脚下的纸灰，又抬头看了看他背后的小镜子：“你这位同志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啊，刚过四十吧？怎么也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没看见这周围都是电线吗，在这里烧纸，很容易失火的。赶紧，这里打扫了，镜子也拆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这样，以后邻居们还怎么处……”</p>

可是，秦主任的话还没说完，齐爱华背后的房门便被陈桂芬猛地推开了，只见手中挥舞着桃木剑的她直接横在了儿子和众人之间：“我看谁敢动我们家的风水！”</p>

“还你们家风水？这里可不是你乡下老家那一亩三分地！”</p>

胖女人再次冲了回来。</p>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不就住我们家对门吗，实话告诉你，我虽然只来了几天，也早就看不惯你了，整天穿着睡衣满小区晃荡，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上磅能有二百斤似的，害不害臊啊？你家买不起衣服了啊？怎么？你有能耐，有能耐怎么不住到云彩上去？”</p>

陈桂芬向来不受气，见胖女人走了过来，大声地呵斥着。</p>

“你说谁胖啊，你说谁胖啊？”</p>

“就说你就说你就说你！”</p>

陈桂芬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容不得别人插一个字。</p>

胖女人被她揭了短，明显已经恼羞成怒了，只见她一下子握住了陈桂芬手中的桃木剑，二人争抢起来。陈桂芬干瘦无比，哪里是两百斤的对手，才不到两个回合，兵器便被敌方抢入手中。</p>

见胖女人高高地举起了桃木剑，陈桂芬不但不躲，反倒直接把脑袋伸向前去：“来来，你打，你砍！不砍我倒看不起你了！看我不讹你个底掉，连睡衣都没得穿……”</p>

“你……你……”</p>

陈桂芬吵架已入化境，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戳要害。</p>

胖女人想打又不敢打，气到发青的嘴唇哆嗦着，然后，居然轰的一声自己倒了下去。</p>

“呀，不好了，老周高血压！”</p>

直到那时，秦主任才想起周素琴有高血压这档子事来，连忙招呼几个工作人员，和愣在了原地的齐爱华往医院送人。</p>

“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大家都看见了，是她自己晕倒的，可不赖我……”</p>

看见胖女人晕倒，刚打了一套“无影掌”的陈桂芬明显有些怕了，连连向后退了几步。</p>

“哎呀行了，我的亲妈，您就回家，让我省点心吧……”</p>

齐爱华苦苦哀求着，也顾不上再去管齐妙了，只和一帮人，费力抬着昏迷不醒的周素琴，向着楼下走去。期间，秦主任用翻盖爱立信给医院打了电话，救护车让她们把人抬到小区门口等着。</p>

……</p>

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的齐妙出了小区，直接坐上了门口的公交车，那辆车是开往实验中学方向的。如今，为了晨练，曹智选择了住校，这个点他应该已经放学了。而齐妙所就读的初中就在曹智学校对面。两所学校之间有一片尚未开发的低矮棚户区，棚户区里开了很多家小饭店，主要客源就是两所学校的学生。最近，那些小饭店为了拓展生意，每到饭点都会放影碟。前几天，午饭在学校附近解决的齐妙，曾经在某家小饭馆里遇到过曹智，曹智告诉她，那是他的定点消费单位，实验中学的食堂太难吃了。</p>

所以，齐妙一下车，便直接去了那家小饭馆。</p>

果不其然，小饭馆里最靠近背投大彩电的桌子上，穿着运动短裤的曹智正在吃炒面，而他对面的电视屏幕里，播放着的是眼下风头正盛的《古惑仔》。</p>

望着举着炒面出神的曹智，齐妙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躬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p>

“欸，齐妙，你怎么来了，没回家？”</p>

看到齐妙，曹智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忙拉了一个塑料小凳子让她坐。</p>

“回了，我奶来了，跟她不对付！”</p>

齐妙悻悻地回了一句，坐下后，也不跟曹智客气：“我还没吃饭呢！”</p>

“那你想吃什么，随便点！”</p>

曹智用筷子指了指贴在墙上的菜单，对齐妙这个小妹妹，他向来都是大方的。</p>

虽然嘴上说着没吃饭，想起方才奶奶那可恶的嘴脸，齐妙也没什么胃口，于是，便拿了一个小碗，把曹智碗中的炒面拨了一些进来，看着电影，有一搭无一搭地吃了起来。看她不嫌弃，曹智又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了齐妙。</p>

“哥，怎么办啊，我好讨厌我奶奶，她总是欺负我妈！”</p>

关于齐家的事情，曹智知道不少，听到齐妙抱怨，也跟着一起惆怅起来：“唉，这事难办哦，当初，曹信要是跟齐想换了，说不定会好些！”</p>

“对，我奶奶就是重男轻女，她也是个女人欸！”</p>

齐妙摔了一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以前，她一直在大姑家照顾我表哥，现在我表哥住校了，她才想起我们家来，齐想都已经五岁多了，又那么听话，哪用得着她照顾。我看，她就是贼心不死，还想让我妈再生一个！也不知道男孩有什么好的，难道我们家有皇位要继承？”</p>

看着齐妙气鼓鼓可爱的样子，曹智不禁微笑起来：“好了好了齐妙，这些事情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该关心的。”</p>

“我才不是小孩了呢，我都12了，上初中了！”</p>

齐妙猛地推开了曹智摸向自己脑袋的手。</p>

“好好，齐妙不是小孩子了，齐妙长大了！”</p>

见齐妙生气，曹智连忙安慰起来，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他一向束手无策。</p>

两个人吃完了饭，又赖在小饭馆里看完了电影，才一起哼唱着电影里那首名叫《乱世巨星》的主题曲，一起沿着华灯初上的街道往回走——</p>

叱吒风云 我任意闯万众仰望</p>

叱吒风云 我绝不需往后看</p>

翻天覆地 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p>

……</p>

那一天，曹智一直徒步将吵着不要回家，不愿坐车的齐妙送到了君安小区门口。然后，自己才跑回了学校，翻*墙进入了宿舍。</p>

君安小区门口，目送曹智跑步离开后，齐妙又在门口蹲了很久，见夜已深才不得不回了家。</p>

她打开家门，话也不说，便拎着书包走回了自己屋，反锁了房门，好在，把对门成功骂进医院，自觉闯了大祸的奶奶没敢再说什么。</p>

那间原本属于她和齐思的房间，现在成了她一个人的，齐思只在周末回家时才会住在这里，那架盖了镂空琴罩的钢琴，也只在周末才会再次响起。</p>

齐思上高中之前，小姐俩总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的，不过，只从齐思上了高中，两个人之间的话一下子少了很多。</p>

齐妙枕着双臂哼着那首《乱世巨星》，躺在下铺，看着上铺床板上满满的F4的贴画，目光最终落在了道明寺身上，他觉得曹智似乎有点儿像道明寺。</p>

然后，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坐起身来，在书包里翻找一通，翻出一本带锁的日记本，打开锁，将那句“翻天覆地，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抄在了日记本的扉页上。</p>

“哼，这个家还容不得你说了算！”</p>

她将油笔重重地摔在日记本上，歪头看着房门，心里恨恨地发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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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