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奶奶绵里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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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的亲叔啊，不是一家人我为什么要帮我婶看病啊，您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我出治病的钱，以后，齐思嫁给我，也正好冲冲喜不是吗？”</p>

“你……滚！”</p>

齐爱华最终还是把周轩宇赶出了医院，周轩宇的那个要求，无异于是让他卖女儿了，虽然他有三个女儿，但是，每一个都是心头肉，都是万万不可能拿来做交易的。</p>

不过，令齐爱华感到郁闷的是，虽然赶走了周轩宇，但是那几天，他的话，却一直萦绕在耳边，盘桓不去。</p>

看着霍青莲犯病时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想想这些年来她为这个家付出了的一切，齐爱华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他跑到了洗手间，用冰冷的凉水猛冲着自己的脸，他双眼通红，盯着镜子里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看了许久，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窝囊，那样没有本事。</p>

好在这几天，一直跟霍青莲不对付的陈桂芬搬到了医院，开始像位真正的亲人般照顾起霍青莲来。那是霍青莲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一位婆婆的爱，平日里，陈桂芬不但不辞辛劳地帮霍青莲擦洗，陪她聊天，甚至，每一顿的饭菜都变着花样。她知道，也许正是因为自己要死了，陈桂芬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p>

夜已深了，连续照看了老婆一周的齐爱华，被陈桂芬强行赶回家补觉去了。</p>

白日里熙熙攘攘的医院，到了往上，只有急诊楼还人头攒动。</p>

医院大门口，齐妙从一辆公交车上跳了下来，在甩给司机20块钱后，零钱也没用找，便火速朝着住院楼跑去。她一路打听，气喘吁吁地找到了霍青莲所在的病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却听见了那个熟悉的，令人讨厌的声音。</p>

“青莲啊，现在爱华回家了，反正你也睡不着，妈就给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p>

听到的奶奶的声音，齐妙握在门把手上的右手，下意识地收了回来，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p>

“咱们女人啊，一辈子都苦命。你们都说我重男轻女，我为啥要重男轻女啊？因为我知道女人从一生下来，这一辈子要受多少苦！”</p>

说到此，陈桂芬又帮霍青莲盖了盖被子，见儿媳妇的脸上流露出了认同的表情，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啊，这女人最苦的，是当了妈之后。金村矿矿难那一年，爱华他爸，为了去救曹东方他爸，也被埋了进去。那一年，爱华才八岁，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为了把他姐弟三个拉扯大，我受了多少苦，青梧村的人是都知道的。可是，那又怎样，谁让咱是孩子们的妈来着……”</p>

“嗯，妈，这些我都知道，爱华经常对我说的……”霍青莲呢喃着，也感同身受地跟着叹了一口气，与陈桂芬这一辈子受了苦相比，自己倒不算什么了，毕竟，头顶还有齐爱华帮她撑起了一片天，这样看来，两个人相比，自己倒是幸运的了。</p>

“咱女人这一辈子啊，就希望孩子们能过得比咱们好，你说是不是？”</p>

霍青莲点了点头，想起三个女儿，又难免一阵心酸，眼前大女儿参加工作了，二女儿也考上了大学，唯独让她放心不下的是三女儿齐想，她往后的路，才是最难走的。</p>

“唉！不说了不说了，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了，说些高兴的！”</p>

见霍青莲陷入了沉思，老太太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转移了话题：“爱华跟我说了，这一辈子，他就欠你的，砸锅卖铁也要把你的病治好。齐思也参加工作了，大不了，先不结婚，以后把工资都给你治病。再不行，齐妙大学也不上了，一年能省不少学费呢！”</p>

门外的齐妙听得真真切切，奶奶虽然每一句都像是在安慰妈妈，却每一个字都在剜着霍青莲的心。</p>

果不其然，听了婆婆的话后，霍青莲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行，齐妙的学一定得上，你别听爱华瞎说，我的病我知道，治不好的，咱不花冤枉钱，我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孩子的一辈子！”</p>

见霍青莲上了道，陈桂芬又表现出了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拍了拍霍青莲的手背，抽泣道：“哎呀我的好孩子啊，谁说不是呢，哪个当妈的愿意看自己孩子受罪啊，只可惜，苦了你喽！”</p>

说到此，她又顿了一下：“嗯，妈听你的，咱不花这冤枉钱。你放心，我都跟晓飞说了，以后，我就搬回青梧村，专门照顾你。要有下辈子的话，妈当牛做马报答你……”</p>

门口，咬牙切齿的齐妙终于听不下去。</p>

她猛地把门推开后，大步流星地冲到了奶奶面前，黑着脸，抓起奶奶的胳膊便直接拽到了门外，重重地关上了房门。</p>

“滚！”</p>

她对着门外嘶吼，又拉开门帘，挡住了玻璃才作罢！</p>

“齐妙，你怎么回来了？”</p>

霍青莲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齐妙的背影。</p>

“要不是大姐给我打电话，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p>

齐妙紧盯着霍青莲，被陈桂芬气得嘴唇哆嗦着。好在，老太太知道这个孙女的脾气，在被丢到门外后，没有了动静。</p>

“妈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吗？”</p>

霍青莲呢喃着。</p>

“您都这样了，我能学得下去吗？就算我这个大学不上了，也要把你的病治好！”</p>

说着话，齐妙的眼圈红了起来。电话里，是在她再三追问下，大姐才说出了实情的。那一刻，她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了。</p>

“胡说什么呢齐妙，妈妈的病不要紧，现在你也看到了，妈妈不好好的吗？听话啊，明天就回去上学！”</p>

霍青莲故意表现出了一副轻松的姿态，甚至还平伸了下胳膊。那一刻，齐妙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哽咽着埋怨着奶奶：“妈，您千万不要听我奶奶胡说，她从来都没把您当成这个家里的人看过，您且要好好活给她看看呢！”</p>

霍青莲脸上带着笑，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抚摸着齐妙的脑袋，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奶奶怎么想的啊？我都知道，可是……可是你奶奶说的都是对的啊。反正得了这个病的人，无非都是一个死。要么，不治，死了，家还在。要么，砸锅卖铁，死了，家也没了！”</p>

“不对，不对，您说的不对，我奶奶说的不对，您没了，这个家才没了呢！”</p>

齐妙猛地抬起了头，泪流满面的看着霍青莲，彼时彼刻，她唯有把妈妈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唯恐自己一松手，她就没了。</p>

“我姐都告诉我了，你才是二期，完全有希望治好的，我坐火车来的时候，也上网查过资料了，省城医院有好几个治愈的先例呢！”</p>

可是，无论女儿如何劝说，霍青莲脸上都一直挂着释然的微笑：“省城啊，太远了，不去啦。妈妈往后的日子啊，就在咱们青梧村，哪里也不去了！”</p>

“不行，您不转院，我就不去上学，什么时候您去省城医院了，我再回去上学！”</p>

齐妙的倔脾气上来了。</p>

可是，眼下的光景，霍青莲却一点儿想跟她争辩的气力都没有，她只想这样抱着齐妙，就像齐妙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命运仿佛还可以掌控！</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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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