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事故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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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调侃李满月的那个女人从后面拽了一把趴在拉杆上的李满月，她本以为成天盼着水干的李满月会高兴呢，结果，李满月却顺势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她脸色煞白，望着青梧河的方向喃喃自语，却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p>

“满月，你可别吓我啊，我也没使劲啊！”</p>

女人着急地向围观的人群解释着，连忙躬下身，想要把李满月抱起来。可是，那一刻李满月却又刷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腿往家跑了起来，跑了几步，才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向着矿区的方向，大哭着跑去。</p>

啪的一声炸雷，几乎是在李满月耳边炸响，闪电映亮了阴沉沉的天空。</p>

“老天爷啊，是我不对，是我李满月嘴欠，你打雷劈死我好了，我不要青梧河干了，我只要一家老小平平安安。他们兄弟两个，想娶谁就娶谁。”</p>

“老天爷啊，我们家老曹，可千万别出事啊。”</p>

……</p>

齐爱华猜得没错，果然是曹东方所在的那座私人小煤矿出事了。</p>

这些日子的煤炭行情不错，为了增加产量，那家小煤矿，不但私下里大肆招揽矿工，还偷偷向北面煤炭储量丰富的禁采区挖掘。因为是计重制，工人们能领到更多的钱，也便没人检举揭发，如今，终于酿成了大祸。</p>

矿区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消防和公安也都来了。</p>

矿上的领导虽然知道酿成了大祸，此刻，救人要紧，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上来，要杀要剐，事后再论。</p>

齐爱华把车子丢在一旁，朝着出了事的矿坑口跑去时，矿长正在用手里的扩音器大喊着组织救援队带消防人员下井救人。可是，虽然他把价码开得很高，大家却都知道那些钱很可能有命赚没命花，纷纷退缩议论着。</p>

“哎呀，算我老黄求求你们了，下面的可是咱们的同事啊，而且都乡里乡亲，沾亲带故的！你们要是见死不救，我老黄可真成了咱青梧的千古罪人了……”</p>

被围在中间的矿长老黄已经几乎要哭了。</p>

“消防队的同志们不熟悉井下作业，咱们必须得有人带他们下去！我老黄今天向你们保证，只要下井一人一万，救一个人，给五万！”</p>

老黄的算盘打得很响，死一个人要赔偿几十万呢。</p>

“八万，八万还不行吗？”</p>

可是，任凭老黄喊破了嗓子，就是没人向前走一步。</p>

眼看井上的人在一分一秒的浪费着宝贵的救援时间，齐爱华再也等不下去了，一下子推开人群，从旁边一位黑黢黢的矿工手里抢了安全帽和矿灯，一边往头上戴着，一边对身后喊道：“我去，跟我来！”</p>

彼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黄矿长，早已分不清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矿上的，又连忙见机对身后犹豫不决的人群加码道：“救一个人给十万，十万！”</p>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在齐爱华的带领下，又有三四名矿工跟了上来，和消防员一起，坐着私人小矿落后的铁索猴车下了井。</p>

好在，井下塌方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被河水冲垮了几个口子，支撑的木梁有几根断了，坍塌的土方堵住了通向井上的来路。</p>

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p>

眼下，已经有人冲上前去，用手中的铁铲开始使劲挖土。</p>

齐爱华却连忙按住了那人的胳膊，一群人屏气凝息听时，才听见那边似乎也有挖掘的动静。</p>

“人活着，人还活着！”</p>

齐爱华大喊一句，人群受到了鼓舞，开始拼命挖掘。</p>

挖到一半的时候，从土堆里拉出了一个脸色铁青的人来，已经没气了。</p>

“快啊，大家快一点，水上来了，他们就活不成了！”</p>

齐爱华声嘶力竭的大叫着，他的掌心早已被磨出了血泡，额角也被跌落的煤矸石砸出了血。</p>

三个小时过去了，救援的道路依旧没有挖通。</p>

等到众人没了心气，纷纷议论着那边没救了的时候，齐爱华却看见有水从脚下渗了出来。</p>

“有水，快通了！”</p>

他大叫一声，再次奋力挖掘起来，他那么一喊，大家仿佛才又有了信心，一个个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拿起了铁锹、镐头。</p>

又挖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水一下子涌了过来。</p>

众人连忙躲避，才见坑道已经被贯通了，举头望时，见那边的河水已经没过了膝盖。十几位自救力竭的矿工此刻正瘫坐在泥水里，看见救命的人来了，全都嘶哑着嗓子大哭起来。</p>

看见人还活着，救援队一下子士气高涨，连忙丢下工具，两个背一个，将六组的矿工一个个送到了井上。</p>

可是，这个时候，齐爱华却又冲到了里面。</p>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借着矿灯的光芒四处搜寻着，逢人便问：“曹东方呢，看没看见曹东方？”</p>

“在……在里面呢，那边煤多，产量高……”黑黢黢的矿工气若游丝，抬手指了指里面。</p>

“产量高危险也大！要钱不要命了你们！”</p>

齐爱华骂了一句，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扶了扶头灯，再次向里走去。</p>

“别去，危险！”</p>

身后的消防员对齐爱华大喊着，可是，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此时，已趟着河水，沿着被冲垮的坑道，避开时不时落下来的矿石，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前面走去。一名年轻的消防队员，担心他会出危险，也循着他的足迹，冒险跟了上来。</p>

“唔，唔……”</p>

也不知道漆黑的矿坑中又往前走了多远，齐爱华终于听到了呻吟声，隐约看见有灯光在水影里晃动。</p>

他连忙加快脚步，朝着那个声音跑去。</p>

却见曹东方正趴在水里，艰难地仰起头来，奋力地呼吸着。</p>

齐爱华跑过去，一只手把他的脑袋从水里抬起来，向后看时，才见一块巨大的煤矸石压倒了木梁，又重重地砸在了曹东方的大腿上。几百公斤的重量将他紧紧地压在地上，按在水里，动弹不得。</p>

彼时的齐爱华非常后怕，河水还在不断地涌入，虽然大部分顺着矿坑汇入地下河了，可是，还有很多流到这边，哪怕水位再上升两公分，曹东方的口鼻便将全部淹入水中。</p>

“东方，别怕，我来了！”</p>

齐爱华大声地安慰着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的曹东方。</p>

此时，那位勇敢的消防员也赶了过来。</p>

在摘下自己的安全帽将曹东方的脑袋垫起来后，他和齐爱华一起去搬身后的巨石和木梁。可是，那块石头实在是太大了，任凭两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还是又重新压回到了曹东方身上。</p>

见此清醒，消防员只得示意齐爱华暂停动作，避免对曹东方造成二次伤害。</p>

水还在哗啦啦地向里灌着，头顶的碎石不时跌落，齐爱华也摘下了自己的安全帽，戴在了曹东方头上，刚才逃命时，曹东方的安全帽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只余下淹没在水中的矿灯还在手里紧紧握着。齐爱华把矿灯叼在嘴里，抬头看着那位看起来还没有曹智大的消防员。那一刻，他心里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感激。</p>

“小同志，你走吧，去叫人，咱们两个人不行。……要是……要是一会水上来了，太危险……你们就别来了！”</p>

齐爱华喃喃着。</p>

可是，那个消防员却没走。</p>

他看着曹东方，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大义凛然的笑容，然后，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拿起了挂在胸口的救援哨。</p>

“吱，吱……”</p>

哨声在幽暗狭长的坑道里回荡着。</p>

可是，那边却毫无回应。</p>

正当二人快要绝望，齐爱华像个父亲似的大吼着命令那位消防员快走时，对面，却响起了哗啦哗啦的趟水声，两人抬头借着矿灯的光芒看时，才见有人不顾生死地赶了过来。而这一次，那些人全都穿着橘红色的制服，是清一色的消防员。他们一个个都还那样年轻，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坚毅、笃定。</p>

终于，压在曹东方身上的巨石被几人用千斤顶合力移开了。</p>

可是，正当大家七手八脚抬着曹东方往外走时，头顶失去了支撑的地方却咯吱吱响了起来，然后，轰隆一声巨响，大量土石方向下砸落下来。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的齐爱华，是条件反射似的扑向曹东方的。</p>

他只觉后背一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p>

……</p>

矿井口。</p>

淅淅沥沥的小雨里，哭唧唧的李满月还在望眼欲穿地等着。</p>

她早已浑身湿透，虽然闻讯赶来的两个儿子把雨衣脱下来想要给她穿上，可是，她却死活也不穿。此时，下晚自习回家的齐思，接到了曹义的电话，也赶了过来。一群人，就那样站在矿井口，望眼欲穿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井下的矿工也被一个个的救了出来，却始终不见曹东方的身影。</p>

眼见等在井口的其他家属都跟着救护车跑开了，李满月再次哭了起来：“曹东方，你死哪去了，别吓我！”</p>

“妈，别哭了，没事的，你没见矿工都好好的吗，说明下面的情况不算严重，再说了，你哭也没用啊。”</p>

铁青着脸的曹智心烦，闷闷地低吼了一声。</p>

此时，终于又有一队消防员从里面吵嚷着抬人走了出来。</p>

“救护车，担架，快，快！要两副！”</p>

一位消防员大声嘶吼着，此时，曹义已经跑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p>

“爸！”</p>

当他撕心裂肺的大吼时，李满月才反应过来，跟曹智和齐思一起向前跑去。</p>

“爸，怎么还有我爸呀，我爸不是在三矿吗？”</p>

看见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齐爱华也被抬上了救护车，齐思不禁急得大哭起来，几个纷纷都想上救护车，却被医生推了下来，只留下曹义一人跟车去了医院。</p>

来不及多想，曹智立马冲到了车前，发动引擎，跟着救护车向医院疾驰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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