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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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前，文鸳姑姑亲自到宁芳这里来了一趟。从袖笼取出一小盒伤药，递给了烫伤嘴的念葭。</p>

“普通伤药不好用在嘴里，就算御医来了，也只会让你静养。这清心化津丹能够清热袪火，你慢慢含化，多少能舒服些。”</p>

念葭接了药，识趣的退下了。</p>

文鸳再看已经梳洗过，裸着一张干净小脸，披散着头发的宁芳一眼，微叹了口气，“我来，是求你件事。”</p>

宁芳微怔，“姑姑何出此言？”</p>

文鸳道，“皇上已经下旨把香茜赶出宫去，如果再夺了她的财产，那她真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一把年纪，又不可能嫁人，再回到兄弟家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我来求你，把她的东西还给她吧。如果你觉得吃了亏，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帮你完成。”</p>

宁芳万万没想到，文鸳竟会替香茜求情。</p>

“姑姑难道不恨她吗？今日若不是薛侍卫来作证，咱们会是什么下场姑姑难道不知道么？”</p>

宁芳是好心，可善心也没多到施舍到敌人身上的地步。</p>

文鸳却道，“那你知道香茜为什么会来拿你的错处吗？是她家里想送女孩儿进宫邀宠，结果人送来了，你家却逼得皇上断了此事。她那侄女如今养在宫外，一应花销全是她的，这负担不可谓不重，还得面对家里人的责难。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当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道理。自然，她犯了错，便该受罚。我不是要你原谅她，我只是想请你看在你我的交情份上，给我一个薄面，把那些东西还给她。你也不是很在乎那些东西，对吗？”</p>

宁芳却问，“姑姑也知道香茜离了宫，必然是不会回报你的，说不定还会恨你，那你又为何帮她？”</p>

文鸳眼神中有些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我不是在帮她，我只是在帮我自己。希望哪天我落难的时候，有人肯给我一条生路。”</p>

宁芳想了想，“那好，我答应姑姑了。回头若我有事，会向你开口的。”</p>

这回轮到文鸳意外了，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问，点点头就想走了。</p>

宁芳却把她叫住，“姑姑是不是以为我很善良，也不在乎那些银子，必然会答应你？”</p>

文鸳看着她，目光略有些冷，“现在我不会那么想了。”</p>

宁芳却是笑了，“这就对了。从前我外祖就告诉过我，不要钱的人情最好少做。斗米恩，升米仇，那些得了你恩惠的人，也未必会记得你的好。说不定时间一长，还会觉得理当如此。就象你去买东西，明明要一两二钱，看在熟人面上，店主只要你一两银子。你开心一阵子，说不定回头便会觉得这东西只值一两，甚至八钱吧？</p>

姑姑想给自己积些福报，无可厚非。然后我看在与姑姑的交情上，也愿意成人之美。但这不表示我就要去同情那个所谓的伯仁。</p>

姑姑也是读过史书的人，伯仁可是有恩在先，却被恩将仇报，而香茜姑姑对我有过何等恩情呢？甚至连交情都谈不上吧？就算我挡了她侄女的入宫之路，顶多少了一场荣华富贵，不至于死吧？但今日若是让她诬告成了，小炳子和山雁会是什么下场？被活活打死都是轻的。</p>

所以我不同情香茜姑姑，哪怕明知她空着两手被逐出宫去，会很可怜，也不同情。</p>

这不是我狠心，而是她一开始就搞错了报复的对象。</p>

因为决定召书女入宫的不是我，决定不再让书女入宫的也不是我。罚她跪在冷风口里生病，将她逐出宫中的都不是我。</p>

她不敢去怪罪那些真正造成她麻烦的大人物，却只敢欺压比自己弱小的小太监小宫女。这样欺善怕恶的人，姑姑帮了，真的会有福报吗？还是让她拿着钱快快活活的出宫去，继续作恶？”</p>

一番话，说得文鸳眼神变幻，竟没来由心虚起来。</p>

然后只听素着脸的小姑娘又道，“我祖母也是信佛的，打小就常给我们兄妹讲行善积德，因果报应的故事，却不要我们一味的做滥好人。因为佛经上也说，除恶即行善，纵恶即行凶。当佛遇到凶人时，也要拿起降魔杵，除魔卫道。何况我们凡人呢？我自进宫以来，受姑姑关照颇多，所以多嘴劝姑姑几句，还望姑姑勿怪。”</p>

文鸳定定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出声。</p>

直到念葭不放心的撩起门帘，探头来看，才打破了这一份静默。</p>

文鸳倏然长叹，“枉我自负诗书满腹，却不如你一个小丫头有见识。只恨我没有你这么一个好祖母，早早的把我点醒。”</p>

她忽地的看着宁芳，“你想做人上人吗？我能助你！放心，不是皇上。”</p>

看文鸳姑姑也不避她，依旧在门口探着头的念葭听着吓一大跳。</p>

宁芳也愣了。</p>

她这话里的意思有些深啊！</p>

文鸳又道，“我知你不慕权势，可你既然入宫，自该知道在这宫里，或者说在这天下，没有权势是何等的朝不保夕。否则你的父亲何以要去桃县当县令？你们姐妹又何以入宫，骨肉分离？你也不必急着做决定，且想想吧。那香茜的私财我会将你的一半送来，至于我答应你的条件，依旧算数。”</p>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p>

只是走前，那战意熊熊的双眼给了宁芳极深的印象。</p>

她终于明白，为何文鸳姑姑一直不肯出宫了。只怕她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辅佐贵人，为周家平反的人吧？</p>

象文鸳姑姑会打听宁家的事，宁芳自然也会了解她的过去。</p>

周家世代乃是史官，家风清正严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