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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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婵很紧张，她仍旧穿着那身淡青的不起眼的衣裳，尽管全身已经洗过一遍，涂上了平日都用不上的兰花香脂，额前的刘海挡在眼睛上，却依旧让她显得人畜无害，十分不起眼。</p>

但这一次，她比被人牙子卖到国公府，还要紧张，手心都出了汗，因为她要去服侍国公府唯一的嫡子，也是世子，未来的国公爷谢怀则。</p>

安国公府谢家，乃是三朝名门谢氏的嫡支，本朝开国皇帝授了安国公的爵位，如今已传到第五代，谢家煊赫富贵，是名门中的名门，权贵中的权贵。谢怀则今年十八，祖母乃是今上皇帝的亲姑母怀庆大长公主，母亲也是赵家皇族宗室女陵阳郡主，便是不提显贵出身，谢怀则也是有出息的，他今年刚中了举人，还是名列第一的解元。</p>

这么多年，谢怀则一直不近女色，陵阳郡主担心的很，既怕房里哪个狐媚子勾了自家凤凰宝贝蛋的儿子，又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好男风，便想寻一位本分女婢，给自家儿子做通房。</p>

晌午的时候陵阳郡主给大长公主这个婆婆请安，说了此事，大长公主却对儿媳的人选不满，本随口说了一句自己身边的怜夏不错，然而等送完来请安的谢怀则后，这个人选就变成了卫婵。</p>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怜夏对大长公主随口一句玩笑话上了心，居然想要用帕子给谢世子擦脸蛋，这府里发生的事，什么能瞒的过大长公主，还没有名分呢，就勾引爷们，是主子们最不能忍的。</p>

作为谢世子的通房妾室，才情相貌反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老实本分不能生事，更不能有攀附的心思。</p>

卫婵就是看准了这一点，通房变成了她，在她意料之中。她娘病的厉害，若不是大长公主给寻了御医张大夫问诊，她娘的病早就没治了，然而那一剂药就要二百文，每日一付，一个月的花销，便是小康之家也是受不起的。</p>

做了世子的通房，不仅有赏赐，月钱还能涨一两银子，她再多做些针线，攒一攒，就能够阿娘的药费。</p>

大长公主问她愿不愿去伺候谢怀则，她考虑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不论是为了银钱，还是回报大长公主的恩德，她都无法拒绝。纵然谢世子身边是个火坑，她也得跳，更何况，谢世子可是京城多少贵女的心中佳婿，梦中情郎。</p>

能攀附上世子做妾，哪怕只是个通房丫鬟，都是她们这种奴婢，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p>

卫婵心中发苦，脸上却仍是柔柔微笑，明明是她求仁得仁，心里却完全高兴不起来。</p>

跟着领路的嬷嬷进了集瑛馆，世子身边的丫鬟，并没有拿正眼看她，便是说话，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其中有个样貌秀丽的，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p>

这位大概就是陵阳郡主原先选定的那位通房候补端砚，卫婵心中致歉，要是可以，她也不愿占着这个名头，但她有不得不做的事。</p>

已经是入了夜，谢怀则仍旧没睡，躺在春凳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p>

琉璃灯把屋内照的灯火通明，暖黄色的光下，谢怀则只穿了一件单薄寝衣，头发也披下来，在身后用一条发带，松散的挽着。</p>

卫婵在国公府也呆了七八年，见过世子很多面，白日时他衣裳都要穿好几层，头发束在冠中，整整齐齐，端方持正像私塾中的教书先生，如今这般，比起白日，倒是多了一点不羁与亲和。</p>

然而他的表情，无论如何也跟亲和沾不上边，依旧面色冷冷，似如高岭之花不好接近。</p>

卫婵跪下行礼，老老实实等着世子发话，不敢出声。</p>

这一跪便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卫婵虽是奴才，这些年因为熬到了大丫鬟的位置，许久没有跪的这么长，腿脚就有些发麻，她颤动着身子，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踝。</p>

谢怀则低头看书，似是已经看的入了迷，拿了茶水要喝，一抬头，就看到那么大一个人跪在面前，顿了顿。</p>

“这是谁，怎么跪在这？”</p>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微沉却清泠，似乎脾气很好的模样，然而此时眉头都拧了起来。</p>

“世子，这是凝冬姑娘，姓卫。”端砚回答。</p>

卫婵自卖身进公府到大长公主身边伺候，就改了名字叫凝冬。</p>

“凝冬是谁？集瑛院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的，你们怎么当的差？”谢怀则不满。</p>

卫婵呼吸一窒，觉得全身有些发冷，难不成世子爷竟不喜欢她？她很害怕，若是世子把她打发回去，一切筹谋便打了水漂，不为世子所喜，大长公主以后大概也不会信任她了。</p>

端砚一听便很高兴，笑道：“是老夫人指过来的那位姑娘。”</p>

她等着世子把卫婵打发回去呢。</p>

“抬起头来。”谢怀则忽然发了话。</p>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中带着一点略沙哑的磁性。</p>

卫婵状似鹌鹑不敢眼睛随意乱瞟，哪怕是抬头，双眸也是垂下的。</p>

“还算懂规矩。”谢世子不咸不淡的夸奖了一通。</p>

跟大长公主身边别的丫鬟一样，都是大丫鬟，别人却穿着鲜艳，而卫婵只是穿了一身素色淡青的衣裳，不显山不露水，一眼望过去，很是平常，低眉顺眼，看着老实。</p>

谢世子对这种老实还算满意。</p>

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丫鬟下去，端砚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却不敢违背谢世子的命令，她的步子很慢，低声劝了一句：“还请世子保重身体，莫要……”</p>

谢怀则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眼中冷意让人心惊，那姑娘身子一抖，垂下头：“是奴婢，逾越了。”</p>

屋内，只剩下他与卫婵，卫婵心里开始打鼓。</p>

“你是祖母赏赐下来，我虽没有纳妾的打算，但长者赐不敢辞，只要你本本分分，这里自然有你的容身之处。”</p>

“是，奴婢晓得，奴婢定然恪守规矩，好生服侍世子，绝不敢有旁的心思。”</p>

虽然看着老实本分不作妖，但口齿清晰，显然不是老实到木讷愚笨之人，谢怀则眼中的不耐，少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