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除了他没有一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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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怎么走的？”</p>

谢怀则声音嘶哑。</p>

没人敢答话，双福更是把头深深低下，就差低到了尘土里，别院出事后的当天，他跟几个心腹，就被大长公主看管起来，根本来不及告诉他，</p>

这是明摆着，卫婵和小世子，还有红砚，是被烧死的，断壁残垣中寻出两具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p>

太可怕，也太惨了，哪怕是个汉子，都会被眼前的惨状，惊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流下泪水来。</p>

卫婵姑娘那么好的人，那么亲和，从来都没架子，怎么就遭遇这种事？</p>

而且那卫姑娘腹中的小主子已经六个多月了，世子一下子失去了心爱的姑娘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该有多么的痛！</p>

双福恨死自己了，他宁愿火烧到的是自己住的厢房，怎么就那么恰巧，烧到了卫婵住的主院。</p>

等他们醒过来听见走水的叫喊声时，大火熊熊燃烧，已经来不及，他跟双瑞都发了狠，把被子打湿，披着被子进去想要救出卫姑娘，却根本来不及，横梁被烧的砸了下来，还把双瑞一条腿给砸断了，他的身上也全都是烧伤，被烟熏火燎也差点死在里面。</p>

谢怀则躺在床上，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甚至英俊完美的不似尘世凡人的神仙公子，此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连下巴上都浮现一层青黑胡茬，完全就是一副颓废的样子。</p>

双福恨透了自己，没能把卫主子救出来，他宁可被烧死的，是自己。</p>

“世子，您，您要保重自己啊，要是卫姑娘瞧见您现在的模样，也放不下心。”</p>

谢怀则半晌无语，那双清凉慑人，不敢叫人跟他对视的眼睛，此时迷茫的，宛如刚出生的幼鹿，黑洞洞的，没有光亮，从里面除了空洞，什么，都看不出。</p>

他家世子，一向运筹帷幄，对于任何事都能掌控在手中，绝不会失控失态，他得到的太容易，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是，所以也从不会这样对失去，感到疼痛。</p>

而现在，谢怀则感觉到一股密密麻麻的痛感，从骨头的各个地方，慢慢的，蔓延上来，过程好似很缓慢，却清晰的让他认识到。</p>

他是真的，永永远远，失去了那个姑娘。</p>

像是蚂蚁在啃噬着他的身躯，啃噬着他的内心，他很清楚，却根本阻止不了。</p>

“死人，也能管活人的想法吗？”谢怀则声音嘶哑的像是几日没喝水。</p>

他一直躺倒现在，水米未进，憔悴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p>

双福擦着眼泪：“卫主子若地下有知的话。”</p>

“她若地下有知，便不会去死。”</p>

还带着他的孩子，一起去死。</p>

这是天灾，并非人祸，双福想说，也不是卫婵想要不活了，若真的想死，或是想离开，为何不选个更舒服体面的死法，被活活烧死，要多么的痛！</p>

“世子……”</p>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p>

这件事谁都怪不得，更不能怪双福他们没有尽心，还有他安排的那些护卫们，毕竟护卫是男子，总不能跟卫婵同屋而居，一场大火，烧到了乡君府，却恰好就那么烧到主院，园子和厢房都完好无损。</p>

谢怀则知道为什么，一出主院，便是从外面大湖引进来的水，亭台水榭到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防护壁，保护了厢房那些奴婢们。</p>

偏偏，是烧到了主院。</p>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世子吗？这样的金尊玉贵，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既然他是天命之人，为何这好运不能分给他的女人？</p>

让他的女人却要受这样的罪？</p>

他做了补偿，封赏和钱财，能给的，他都给了她，而她也开始回心转意，纵然有时对他还是会有几个白眼，可到底也开始关心他，服侍他，给他打络子，整理他的衣裳，帮他亲自调香、烹茶，也会窝在他怀里，静静的听他读书。</p>

她腹中怀着的，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充满了期待的长子。</p>

其实是女儿也没关系，他也会一样的爱，一样的好好教养，但因为她身体不易有孕的缘故，而他身为世子，将来总要有个继承人，还是是个儿子，会对她更好些。</p>

就算冷硬如他，也会摸着她的肚子，想象那未出世的孩子，是个什么模样，是像她还是像他呢。</p>

他私心是想要儿子继承他的好相貌，长大了会有很多姑娘芳心暗许。</p>

那孩子会是什么性格？活泼还是沉稳？</p>

未知，让人充满了期待感。</p>

一切都完了，没有了，烟消云散，仿若一场梦，别院被烧毁小半，关雎院已经有些日子没住，里面并未有很多她用惯的东西，只有一副还未完成的绣品，绣绷子还在花窗前。</p>

因为还没绣完，她就有了身孕，绣花太伤眼睛，他便禁止她再拿这些东西。</p>

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望着那副绣图发呆，似乎要把它盯出一个大洞。</p>

“世子，您吃点东西吧，都已经快两天了，您这样不吃不喝，身体怎么挨得住。”</p>

双福在苦苦哀求。</p>

谢怀则却只觉得烦闷呱噪，这厮平时那么伶俐，怎么现在也不会看人眼色了。</p>

“世子，您心里有气，打奴几下得了，要不，您让奴去给卫主子赔命，您别这么苛刻自己。”</p>

他能做什么，什么叫苛刻，谢怀则只是在躺在这里，不想动弹，他感觉有些累，虽然自幼落得早慧神童的名声，可到底质疑的人比巴结的人更多，认为他会不会像伤仲永一般，小时看着好长大了了，别人说他学问好，考功名像是手到擒来。</p>

可谁又能知道他四岁开始，为了练字，手握着笔，悬空在墙壁上习字，日夜背书不敢懈怠，但凡有一点想要贪玩偷懒，他亲娘就会泪眼汪汪，在他耳边絮叨，世子之位不保，他不争气，家产都会给了他大哥。</p>

这些年他按部就班，好像一直都在往前跑，就没有一件，是自己真真正正想要做的事。</p>

现在歇息下来，满心空荡荡的，就像是，很多事都好像没了意义。</p>

“世子吃饭了吗？”</p>

孟秋蝉在外面哭：“一直都没有，也不让妾身进去，双福在里面劝呢。”</p>

沉默过后，便是门打开的声音，咚咚响起的，是大长公主的拐杖，大长公主也是一惊，看到了床上的谢怀则，万万没想到，她那意气风发的好孙儿，居然也有这么颓废的一天。</p>

大长公主沉默片刻，在床边坐了下来，良久叹了一声：“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p>